這支曲以糟糠自比,寫五娘的遭遇和悲苦,已經非常真切動人,接著更有一段神來之筆:

“糠和米本是相依倚,誰人簸揚你作兩處飛?一賤與一貴,好似奴家共夫婿,終無見期。丈夫,你便是米嗬,米在他方沒處尋;奴家恰便似糠嗬,怎的把糠救得人饑餒;好似兒夫出去,怎的教奴供膳得公婆甘旨?”(《前腔》)

這支曲語言十分樸素,但抒發感情是那麼酣暢淋漓。把一個承擔著力不勝任重擔的可憐善良的新媳婦的悲苦、狼狽巧妙地表現了出來。因為這段文辭美妙,民間就有了傳說:說高明寫到“糠和米本是相依倚”時,點在他桌上的兩枝蠟燭,燭焰忽然交而為一了!這雖然是無稽之談,但可以看出人們對這兩支曲子非常讚賞。類似的精彩之筆還有不少。

《琵琶記》之所以被稱為“南戲之祖”,主要在於它具備了很高的藝術性。不但情節安排經過了精心設計,格律也整飭完備,大大改善了早期南戲以“裏巷歌謠”雜合組織的音樂結構,成為集南戲格律之大成的作品。另外,這個戲描寫真實細膩,語言生動準確,擺脫了無名氏創作階段的粗糙簡陋,也是它被稱為“南戲之祖”的原因。

《琵琶記》還是一部令評論者困惑的戲。奇怪之處在於統治者和老百姓都十分欣賞這部戲。高明改編時的創作目的很明確:“也不尋宮數調,隻看子孝和妻賢”;“不關風化體,縱好也徒然”,他就是要提倡封建倫理道德。所以,他把原劇中的“不忠不孝”改為“全忠全孝”,還用心塑造了一個“有貞有烈”的趙五娘,連丞相之女都深明忠孝大義。明太祖朱元璋就很欣賞這部戲,曾說過“五經、四書,布、帛、菽、粟也,家家皆有;高明《琵琶記》,如山珍、海味,富貴家不可無”,並且“令優人進演”。可見統治者認為《琵琶記》有利於封建統治。分析起來,老百姓喜歡這部戲是因為它客觀上反映了元代的社會苦難,像災荒,裏正社長一類人對百姓的欺壓盤剝,權豪勢要的富闊和氣焰以及勞動人民互助的美德等等。蔡伯喈的形象也真實地反映了元代文人的苦悶心情和尷尬處境。特別是趙五娘的形象,反映了封建社會底層婦女的美德、苦難和呻吟。

《琵琶記》問世以來一自在舞台盛演不衰。曆經明、清、近代直到今天,仍然是戲曲舞台上的經典保留節目。川劇、湘劇、調腔等地方劇種,還能演出全劇。昆曲常演的《吃糠》、《描容》、《上路》、《掃鬆》、《墜馬》等折戲都出自《琵琶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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