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5章 大槐樹下告別爹娘(26)(1 / 1)

“×你個媽,欺負到老子頭上了。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原來以為你是個小孩子,誰知你人小心不小,一直在調戲我老婆!”

接著又說:

“既然這次調戲,難保以前沒調戲過。說不定我老婆肚子裏的孩子,就是你幹的!這麼說,還真冤枉袁哨和曹成了!”

接著又跳上去摑白石頭他爹白螞蟻的脖兒拐,罵他教子無方,養出這麼個混賬不堪偷雞摸狗的兒子。接著又是打滾哭,又是告狀,讓朱皇上給他做主。朱皇上考察了一下現場,讓沈姓小寡婦撩起衣衫,察看被撫摸揉搓的痕跡。這時白石頭白螞蟻父子都清醒過來,跪到地上求饒,說下次不敢了。先求瞎鹿,瞎鹿不依,說老婆都讓人侮辱了,頭上綠帽子都戴了,還有什麼饒不饒的?再饒,連衣服也綠了。兩人又求朱皇上,朱皇上說:

“當然,兩個人在一起,隻是摸摸肚臍,沒發生什麼實質性問題,不是什麼大事;至於說肚子裏的孩子是不是白石頭的,沒經過醫院化驗,不足為憑。按說應該饒你們。我對你們當事雙方,都不偏不倚,沉又不是我老婆,我沒必要從中間硬做仇人。隻是現在是非常時期,災難不斷,流民死傷過半,人心浮動,軍心不穩,稍不注意,幹草就濺上了火星,一場大火會把我們燒得幹幹淨淨。所以,這時出現的問題,就應該從重從嚴處理!”

然後轉向胖頭魚:

“你說怎麼辦?”

胖頭魚皺著眉頭說:

“亂棒打死!”

朱皇上點頭:

“就這樣吧。誰讓他們趕上了呢。”

於是,還沒等白石頭白螞蟻反應過來,軍士已如狼似虎上去,在千萬人麵前,將白石頭亂棒打死,打成一灘肉醬,像醬油般四處流溢。眾人叫好,都盯沈姓小寡婦看。眾人散後,留下白螞蟻一人,哭著收拾兒子四散流溢的屍首,哭得嗓子都啞了。

白石頭死後半個月,這時發生了瘟疫。瘟疫不是別的,瘟疫是一種味道。先是蔥味,後是蒜味,再後是韭菜花味,再後是爛梨味,爛蘋果醬味;然後是大熱天人死後屍體腐爛的臭味。一得了瘟疫,先是發燒,後是頭痛,後是渾身沒勁,後是口幹舌燥,後是大便不暢,後是如麻風,臉上、手上、腿上和腳上的肉一塊塊往下掉;或像梅毒,爛鼻子爛眼睛爛生殖係統;或是像愛滋病,血液感染,到處是不適的毛病。──當然,最後是死,一死一了百了,再沒有痛苦和感覺。這次瘟疫大作與以前的龍卷風、暴風雪、天地冥晦不同,以前災難氣候惡劣,這次災難陽光明媚,鳥語花香,大家行走得都很輕鬆,心情很愉快。在陽光明媚、輕鬆愉快之時,各種氣味紛至遝來。對氣味首先感到不適的是曹成。因為曹成有心髒病,加上以前頭皮被刮,腐爛生蛆,所以對氣味特別敏感。他生就祖祖輩輩做丞相的命,哪裏想到有一天會淪落為災民,氣喘籲籲夾在我們中間行走?他嗅到蔥味、蒜味,心口馬上堵得慌,心髒病就犯了。本來蔥味、蒜味隻是瘟疫的兆頭,但這個兆頭他就受不了,堵得慌,犯心髒病;還沒等醫師趕過來搶救,就大麵積心肌梗塞,脖子往後一歪,無聲無臭地死了。不過話說回來,他還是富貴命。往前比,他命比袁哨好;袁哨死在大風雪中,人還沒死,屍體就扔了。曹死在人群中,而且說死就死,沒有痛苦,也沒被人扔到雪地裏自個等死的絕望。而且因為他是第一個死於瘟疫的人,大家還有些傷心,對他還有些哀悼和懷念。等到後來瘟疫大作,人成批成批死去,大家虱多身不癢,就來不及痛苦了。何況死的比活著的人多,不痛苦的比痛苦的人多,相比之下,到底哪一類人更痛苦,就很難說了。何況後死的,大部分都是在瘟疫後期,有爛臉的,有爛手的,有爛鼻子爛眼爛生殖器的,慘狀目不忍睹,曹成說死就死,渾身到處沒爛,還落下個囫圇屍首。相比之下,這就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