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9章 卷三 歡樂頌:四隻小天鵝獨舞之二(2 / 3)

「當時我是在想著43天前的那一天。」

「還不止這一天,當時我腦子裏還在想著別的東西!」

「我對一邊跳舞腦子裏一邊想著別的東西就好象平常一邊做事情一邊在腦子裏胡思亂想一樣從來都是勇於而不是羞於承認的!」

看著他上了我們的當,我們緊逼著他問:

「當時你胡思亂想些什麼?」

就好象我們當年對骷髏的逼問一樣。

這個時候六指就被逼到了牆角。本來他是描寫天空的,現在終於在地麵上被我們擒住和堵住了。但在天上跳了43晝夜的六指,已經不是以前的六指了。這個時候他也遊刃有餘和對答如流了。何況這個時候他已經不是在跳舞而是到了寫回憶錄的晚年和老年了。他已經是一個老奸巨滑的老狐狸而不是當年開美容院時年輕氣盛的可愛的美容師了──什麼在世界上顯得可愛呢?也就是各種動物還不明事理和不諳人事時表現出的幼稚和憨態了,就是那種孩子似的驢頭不對馬嘴的答非所問了。這個時候我們以我們的年長和有知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的年幼和無知及所答非所問而感到他的一絲可愛和對他的一絲憐憫。但六指已經不是一隻小狐狸了。他已經不是剛出生三天腿還軟軟地站不起來眼還沒有睜開還要靠我們人為地來給他掰眼的那個需要我們幫助和嗬護的小家夥了。我們的天性還是樂於助人的,隻是看到這種幫助對我們是有害的還純粹是一種顯示和一個樂。看,我是多麼地善良和愛幫助動物和幼小呀。我是多麼適合當幼兒園的老師指引和引導別人呀。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我的指引和引導,你想會是一種什麼樣子呢?你就永遠站不起來了,眼睛就永遠睜不開了。從我們內心深處來說,我們都有想當幼兒園老師的傾向──在不遠的將來和章節裏,我會作為幼兒園的老師帶著你們故鄉所有的人和孩子到一個山清水秀和碧海藍天的地方去洗澡。所有的人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我都讓你們光著屁股。這是度過危機的最好辦法。當我們還是孩子的時候,我們覺得大人特別神聖和嚴肅,他們所做的一切都經過深思熟慮而我們所做的一切都顯得幼稚和需要教導;但是當我們也成長為大人後,我們才知道大人不過是一幫老奸巨滑以自己的利益為出發點來製定社會和自然規律的老狐狸罷了。他們抽煙叫嗜好,我們抽煙就叫學壞。他們亂來和亂搞,從異性關係到同性關係、從生靈關係到靈生關係,再到自我和骷髏時代,一切都能歸結到人類發展或是人性發展的根由上去,小劉兒叔叔不就是這樣站到成人的立場上去闡釋這一切的嗎?而我們在樓梯口或是桑柳趟子裏一次過家家,讓大人碰見我們馬上氣餒的承認:「我們瞎玩呢。」你們還要劈頭給我們一巴掌:「怎麼不玩些別的呢?怎麼就不學好呢?」試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誰家之天下?哪裏還有我們孩子的活路?──但是現在六指已經不是孩子了。他已經長大了。他已經不是在跳舞而是和我們一塊到了晚年開始寫回憶錄了。他已經是一頭老奸巨猾的狐狸知道如何將自己的尾巴給藏起來把自己抹了粉的俊俏臉蛋給露出來了。我們知道他當時在天上也是機械地在跳著重複的舞蹈,他當時什麼也沒想;就是給他規定和教給他的那段舞蹈,等跳到最後的第43天他還沒有完全熟悉呢;他還跳得很蹩腳和很試驗呢;如果說他還有什麼不重複不機械今天和昨天不一樣的話,那也是因為他對本來的舞蹈和段子一次次跳得走樣但他在心裏還是極力想把它們跳得一致和標準隻是沒有掌握它們的規律無法從必然王國到自然王國罷了。如果他到達了怎麼跳怎麼有的階段,我們相信他一邊在跳的時候,心裏一邊還在想著別的東西,腦子裏眾說紛紜和紛至遝來,馬不停蹄往事像走馬燈一樣旋轉,這個時候他首先感到的不是腳累和腿累,而是腦仁疼;但現在不是這種情況,他把腦子和腦力都用在規定的舞蹈動作上還顧不過來還丟三拉四還顧得了頭顧不住腳還在捉襟見肘,他哪裏還會有時間去考慮別的風雲往事呢。但是曆史真相就這樣被晚年的老奸巨猾和六指給埋葬了。不用的都埋葬在了地下。都不露和再也不說和不提起了。長期的不提起,不說我們相不相信他編造的回憶錄和謊言,問題是他自己首先就相信了。他倒不是用一種故意的欺騙來對付我們如果是那樣倒好辦了,現在他是用一種真誠和他首先相信曆史的真相就是這樣的態度來說話,如果我們再不相信這種曆史這時首先需要懷疑的就不是他而是我們自己和過去的曆史了。當然從這種意義出發,世界上所有的回憶錄又都是真實的了。我們甚至可以不相信當年的曆史而要相信我們的回憶。當年到底是什麼樣子對於我們的現在不是已經都過去了嗎?認真的追究和考察還有必要嗎?我們尋找曆史和當年不都是為了現時的一種情緒和一種感覺嗎?於是回憶中的曆史倒是更加真實更加具有美感和藝術性哩。這時老曹老袁站出來,又從反麵舉例子說,我們在曆史上統治過故鄉那麼多年,也算是鼎盛一時吧?當年也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吧?但是後來被小劉兒書寫成什麼樣子呢?不也成了一堆臭狗屎?我們不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如果你真要較真,你就非得讓人和這樣的曆史給氣死不可。更深一層的道理是:如果你再較真,你是跟誰較真呢?曆史從來都是大而化之的,空子到處都是誰都可鑽,你不去惦著鑽空子而是在較真,較來較去也就較著你自己了。正是在這個意義上,我們對六指的大言不慚的回答也就聽之任之了,我們對他的逼問就成了一種形式,如果他能將曆史改頭換麵編造得讓我們心服口服,我們就承認他的43天每一天都是新的,他在跳舞的時候確實是思緒萬千,就和他回憶錄中的描寫接上了頭和對上了號,角角落落都砸到了實處,他就是我們的狡猾的同類而不是孩子了,我們也就氣味相投和意氣用事了,我們就會說「跳得好」和「寫得好」而不會說別的了;但是如果你回答不出你當時想的是什麼──你編造不出什麼和篡改不了什麼──問這個問題的前提我們知道你肯定會編造出什麼和篡改些什麼,因為這對於一個晚年的老狐狸是不困難的──那麼我們也隻好無奈地承認你說的和寫的一切倒是在篡改和作假,我們就不相信你的回憶了。雖然我們的日常生活就是用大好光陰去苦苦等待著一個陰謀詭計的結果,我們對結果充滿著期盼和希望,期盼和希望之中還不由自主地夾帶著許多私貨,但是我們在讀了你們的回憶錄之後──如果你們篡改得好的話,我們才知道我們窮盡一身,我們對你們的了解還是很皮毛,我們不過是你們棋盤上的一個無足輕重的棋子罷了──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我們還是把我們的一生安排得如此豐富和複雜,我們還搞了一係列的人生目標和過程,我們從異性關係到同性關係,又從同性關係到生靈關係,從生靈關係到靈生關係,又到過自我和骷髏時代,我們的目的和理想雖然和你們的目標毫不相幹,但是到頭來我們還是被你們包容在你們的目的、理想、規定和你們的陰謀詭計之中。但令人慚愧的是,我們還活得很好,就像我們不管生活在什麼時候,不管是戰火紛飛的戰爭年代或是繁榮昌盛的年代都照樣繁衍生息一樣──什麼叫繁榮昌盛?標準又是你們確立的,你們剛剛說過繁榮昌盛,轉眼又說國民經濟到了崩潰邊緣──當然後來從你們的回憶錄中我們才知道崩潰的標準也被你們篡改了。這時你們又得便宜賣乖地說,這場戰爭是不需要的。如果沒有這場戰爭,你們回憶錄中的豐功偉績又從哪裏來呢?你們還能名留青史和成為民族的英雄嗎?任何一個世界英雄,都是在民族的圈圈裏打轉轉,然後你們才走向了世界。就好象我們小孩子的日子在你們成年人眼裏都不是日子,我們的一切努力都處在準備階段都是為了長大成人和你們一樣一樣。這時我們對你們的喜怒無常倒要有充分的思想準備,本來事情和我們毫不相幹,一切都不是我們造成的,但是到頭來事情的一切結果和後果,你們的一切怒火和憤怒,遲早還要砸到和發泄到我們頭上。所有的反差歸結到一點,僅僅是因為我們年幼無力。逮著我們這個弱點,你們就會把自己解決不了的問題外延化,就會把你們的無能和憤怒演變成一場戰爭,我們的好鄉親和好兒郎,又會踴躍參軍開赴前線。說到這裏,老曹和老袁又站出來顧盼生姿地說:

「這有點接近曆史真相,當年我們在曆史上就是這麼搞的。官渡之戰為了什麼呢?就是因為一個小小的沈姓寡婦。但是戰端一開,犧牲的就是幾千萬人民了!」

說完這個,還有些大言不慚的樣子。倒是沈姓小寡婦因為這種重提又遙想起自己的當年,在那裏捂著已經滄桑的老寡婦的臉,像當年的少女和初孀時一樣開始羞澀,讓人看著既感動又有些滑稽。人什麼時候才能成熟和自知一些呢。人什麼時候才能適可而止和從容自如呢?人什麼時候才能無故加之而不怒、驟然臨之而不驚呢?到頭來我們隻好把各人的回憶錄當成曆史的真實,就好象我們隻好把老曹、老袁和沈姓小寡婦的遙想當年成當年一樣,不然我們連這個比喻和聯想的虛假的事實都沒有了。我們就更加虛無主義了。幼稚的六指叔叔,當年你一個剃頭匠在天上跳舞連跳舞本身都顧不過來,顧得上吹笛顧不上捂眼,你哪裏還有精力胡思亂想呢?但是當我們追問到他這一點的時候──當然這本身也是一場遊戲,他竟順應曆史潮流理所當然地說當時自己腦子裏思緒萬千我們也隻好相信他了。當我們接著逼問他到底胡思亂想些什麼,他又如此聰明地答──真是一頭老年的狐狸呀,你沒有辜負我們對你的信任──:

「操,什麼都想。」

這才叫滴水不漏的回答呢。接著你還怎麼盤查呢?就好象你到一個飯店裏坐下來問人家都有什麼菜人家回答「操,什麼菜都有」一樣,接著尷尬和發窘的就是你自己了。你捧著菜本反倒什麼菜也點不出來了。到底是開過美容院的人。到底在美容院裏貼過標語。到底剃過形形色色不同的腦袋。到底孩子長大了──讓孩子的一切努力都是為了長大成人的理論現在看起來還是沒有錯。接著我們隻好一哄而笑和一哄而散了。今天的飯不吃了。於是,六指當年在我們都市的天空上跳過43晝夜的永不重複的舞蹈,從此不但成了六指進而成了美眼·兔唇在故鄉保留的最後一條劃過天跡的流線,而且也成了我們所有人回想當年和遙想當年的一個保留性標誌。當我們晚年也成了老狐狸的時候,當我們給我們的孫子和腿軟得還站不起來、眼還沒有掰開的小狐狸講兒童故事的時候,我們總是一邊捋著自己稀稀拉拉的胡子或是拉打著自己胸前已經幹癟的垂掉的大奶說:

「當年我年輕的時候,天空中有人跳舞,一下就跳了43晝夜,天天都不重複。我們一天一天看呀看地,看得脖子都酸了。」

孫子或小狐狸仰著脖子問:

「六指爺爺什麼時候還會來呀?」

這個時候我們往往深刻地說:

「當年的好日子已經一去不複返了。一切都寄托到你們身上了。」

馬上孩子的現在就不是現在了。孩子的現在都是為了等待和將來了。

──「一切都太做作了。這樣做和這樣說太恐怖了!──救救孩子!」

終於有人在曆史上提出了疑義。對我們曾經說過和描寫過的一切。這個人是誰呢?就

是我們的另一個合體人莫勒麗·小娥。渾身穿著皮衣皮裙顯得乖小俏麗的莫勒麗·小娥,現

在開始氣勢洶洶地對曆史進行反思和指點江山。當時她對曆史的結論也沒有提出什麼置疑,

到頭來她在回憶錄裏又要跟我們反攻倒算-她又想借這種反攻夾帶什麼私貨?當時她對我

們說:

「我是不會揭穿你們的。」

「我是不會跟你們秋後算賬的。」

但是後來還是揭了和算了。她也是一個有話當麵不說,一切都留到自己的回憶錄裏去說的人。當我們在回憶錄裏和她回憶到這一段時,我們雖然無可奈何但也有些憤怒,我們對六指的彌天大謊都隨著六指的回憶認可了,現在羊群裏怎麼又跑出一匹駱駝,讓我們美好的夢又破碎了呢?它一下就改變了我們的習慣和認可,一下就打碎了我們的既成和夢想,本來我們對世界做的還是甜美的夢,現在它一下就把我們的夢底和謎底給揭穿了。它告訴我們:世界不是這樣的,世界還是凶險和恐怖的,我們日常做的還是惡夢多於美夢,我們日常生活中受的欺騙遠遠多於真誠,天空中的舞蹈與回憶背道而馳,現在由我來給你們揭穿這一切和說明事實真相吧。親愛的莫勒麗·小娥,就不能讓我們渾渾噩噩的過上一段嗎?就不能讓我們糊裏胡塗地沉浸在回憶之中嗎?真相一旦揭破,今後還讓我們怎麼向兒孫們講故事?講過的還算不算?但這一切請求都得不到她的允許,就像我們對於孩子一樣,她在我們身上也寄托著她的希望呢。本來我們對世界的要求是一成不變,是平靜和安祥,隻要今天的太陽曬在身上暖洋洋的,我們就袖著手蹲到南牆根滿足地呆著。沒說什麼並不是我們沒有話說,而是我們覺得話語在這個時候是多餘的,我們需要的僅僅是一個好天氣;與其說些什麼,還不如做些什麼;譬如,還不如脫下我們的棉襖來擒捉衣縫間爬行的虱子呢。就是說些什麼,我們也是雞一嘴鴨一嘴地說些東家長和西家短,好象在說些什麼,其實什麼都在我們的話題之外;我們越是說著它們,它們就離我們越遠,就好象異性關係時代同性關係時代生靈關係時代靈生關係時代我們離哪個人和動物越近,我們實際上就離他(它)越遠一樣。「你們都談些什麼,當你們蹲在牆根曬太陽的時候?」事後常常有人這麼問;我們當時就回答:「我們什麼也沒談。」得到這種回答的人,要麼說我們對他們不信任,要麼說這場談話一定高深莫測,不然談了半天怎麼什麼也沒有談呢?要麼就是談的太多了,太複雜了,一下有了不知從何說起的感覺。其實事情恰恰相反,我們就是什麼都沒談,你們一下高估了我們。如果你們低估了我們我們還可以圖個清靜,第二天照樣可以輕輕鬆鬆地去曬太陽,但是你們高估了我們和在一個簡單的事情上加上許多複雜的猜想和自己的私貨,就不是我們所能承受的了。最後我們隻好承認我們是在說東家長和西家短。你們馬上就拍著巴掌說:看看,看看,如果我不追問,就真讓你們給蒙混過去了,既然你們承認說了東家長和西家短,那麼你們的談話一定超越了它們本身,一定對這個世界發表了什麼看法,這東家和西家,這張家和李家也就是一個寄托和載體、載重和載波罷了。南牆根就是一個載波機,在這載波之上,一定會有別的深意和一唱三歎──那麼接著說說它的深意和一唱三歎吧?說著說著就又來了。本來我們曬了一天老陽兒很輕鬆,現在就讓這世界的追問和刨根問底給破壞了。下次曬太陽和捉虱子就感到心情沉重和有心理負擔了。我們隻好又說了一下捉虱子。你們馬上又說,就是這捉虱子,恐怕也不單是曬太陽的延伸呢,虱子也有虱子本身的內涵呢,捉的時候滿腔仇恨,放到嘴裏「嘎崩」「嘎崩」地嚼,這虱子就不是那虱子,咀嚼的時候肯定大有深意吧?全世界的人民,幾千萬的人民,排著隊蹲在牆根一邊曬著老陽兒一邊在整齊劃一地捉著虱子,說捉出一個都捉出一個,說擱在大拇哥上都擱在大拇哥上,說處理掉就一齊處理掉,一個人單獨擠死一個虱子不算什麼,但是這麼多手擠虱子這麼多虱子這麼多虱子一齊被擠死和擠掉,同時發出的「嘎崩」聲就如雷霆,從兩手之間噴射出的鮮血,就一股股射向天空如同掛在天邊的一道道彩虹。你們還說什麼了?除了東家西家和虱子之外,我們還說今天的太陽好了。這個時候我們才發覺我們已經上當很深了。你們馬上振振有詞地說,不管是大人物還是蹲在牆根上擠虱子的,見麵說到天氣,裏麵肯定就大有深意了。不管雙方在戰場上殺得如何你死我活,滿天的鮮血如同一道道虱子的彩虹,但談判時見了麵,不都首先從對天氣的共同看法開始嗎?豈不知你們在捫虱子時說著天氣恰恰把天氣給忘記了。我們的親人,在我們沒有埋藏什麼的地方你們非要挖地三尺掘出些什麼,在有什麼的地方你們倒是浮皮潦草地給錯過去了。這讓我們是多麼地失望和失落呀。但是莫勒麗·小娥還不僅僅是這樣──如果她是這樣還要好一些呢,她在盤問了我們的虱子和天氣之後,在掌握了我們的一切之後,她馬上開始還擊了。她首先釜底抽薪地笑眯眯地告訴我們:

「別看今天老陽兒好,天氣預報說,明天就是一個陰天,西伯利亞的寒流就要到了!」

我們馬上就驚慌了。別說明天要轉陰天,就是回想今天的好天氣和溫暖的太陽我們也沒心情了。她不但破壞了我們的明天和將來,我們的孩子和花朵,她連我們的今天和現在,連我們的成年和老年也同時給破壞和敗壞了。她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呢?僅僅是為了顯示與我們的不同和從羊群裏跑出一匹駱駝嗎?在我們都被渾渾噩噩關在一間悶熱無窗的小屋子裏世人皆醉的時候,她獨醒?她在用指責白石頭的方法和方式來指責我們嗎?她對白石頭的空中舞蹈和我們的已經認可說:

「一切都太做作了。這麼做和這麼想太恐怖了──救救孩子。」

這就等於給我們說溫暖的老陽兒之後馬上就要狂風大作,趕快把你的爬滿虱子的棉襖給穿上吧。不要再擠虱子了,不然就不是你捉不捉虱子的問題了,而是你的棉襖也要馬上被刮得無影無蹤了。你不但連你的將來捕捉不到,就是連你的現在也保不住了。你不要再說你想不想當秘書長,我還告訴你,我們同夥中能當秘書長的人多了。但是莫勒麗·小娥的預告和攻擊並沒有到此停止。她並沒有以擊落天上飄舞的六指和擊中太陽下的虱子就罷手了,就停戰了和停頓了,就停車了停滯不前了,不,這還不是她要說的根本呢,她還剛剛開了一個頭。她一槍把天上的六指擊落之後──當然也是把我們的心在高空擊碎之後──現在我們剩下什麼了?也就剩下一顆破碎的心了──吹著冒著藍煙的槍口,接著甩出胳膊又打了第二槍。第二槍是打向哪裏呢?就不是打向六指和我們的當麵而是打向六指和我們的背後了。我們倒下了,我們以為事情已經結束了,他已經達到目的了,但我們在地上和死後又聽到清脆的第三槍。前兩槍隻是第三槍的一個信號,前兩槍隻是為了給第三槍排除一下障礙。那麼莫勒麗·小娥接著把第三槍開向誰了呢?她把槍竟然對準了剛剛退出曆史舞台她的痕跡和流線還在天空飄動和滑動的前一個同類和合體人美眼·兔唇。對她開槍的原因也非常簡單,天空上的六指是她放上去的,石頭是她在陽台上亮出來的。雖然那塊石頭並不是這塊石頭,就使得這塊石頭留到了天空和供她自己私用──看來她對一切都還是有安排的。當然在我們看來這種安排並沒有什麼不妥,雖然後來六指在他的回憶錄中有些誇張和恐怖,但這是他自己蛻化變質的結果而和當年的美眼·兔唇沒有什麼關係,就好象我們隻能管事情的起始而管不著它的結果,隻能管孩子的出生而管不了他成人以後會不會成為殺人犯一樣──正是因為這個,我們才煞費苦心要把孩子的時間不當時間一切都讓他為了成年呢,隻能管羊角麵包剛一出爐的時候讓它香噴噴而管不了它45天之後是不是會變餿一樣。但是莫勒麗·小娥不這樣看,她就是要順藤摸瓜,她就是要一追到底,她就是要順著六指和我們追溯到當年的美眼·兔唇。她在批判了六指和我們之後接著話鋒一轉,矛頭就直接對準了當年的美眼·兔唇。她吹著冒著藍煙的槍管說:

「現象發生在六指和你們身上,但是根子還在美眼·兔唇那裏。天上的舞蹈和做作,天下的不堪和恐怖,你們的愚昧還隻是一種現象,一切都是美眼·兔唇造成的,一切還得到她那裏去解決。如果沒有合體人在這裏搗亂,就你們一個個的單體人和過去人,怎麼能發展得這樣圖騰和載歌載舞呢?」

我們還在那裏替我們過去的領袖和崇拜偶像美眼·兔唇開脫呢,就好象在曆史上當後來的君主否定和歪曲前朝君主的時候,我們出於善良的本能總是在維護前朝一樣。她在曆史上還是做過好事的,她還不是一團漆黑和一塌糊塗。但是後來她們的同類卻不依不饒,一定要弄個清楚,就是勞民傷財也在所不惜,一定要把前朝君主押上曆史的審判台。這時我們對前朝和過去光陰的審美感和懷戀感,由於距離而產生的距離美都顯得那麼地模糊、混亂、混淆、無力和無足輕重了。曆史的方向盤已經交到另外一個人手裏了。剩下的就是她要反攻倒算了。她要割斷我們和以前的感情紐帶。一定不能讓你們再聽過去的午夜的收音機不能再在眼裏充滿過去的天空的舞蹈,一定要給你們一個全新的天地和一個全新的世界。親愛的同胞們,不抹掉她,怎麼會有我呢?我不想僅僅是在曆史和前人、在古物和遺跡麵前和她們合個影就算完了,我要開創一個新思維和新天地,我不能隻消滅過去朝代跳出來的表麵上天空上那些小醜和孑孓,還得找到和揪出造成這種曆史遺跡的罪魁禍首。她是誰呢?就是當年從廣場到美容院,從飛機舷梯到陽台上美眼·兔唇。她才是我們要找的罪魁禍首,她才是我們的槍口要對準的地方。把槍口對準她的鼻子和眼睛,預備──放!接著她的合體臉和合體鼻就成了一團稀爛。這才是我們要看到的。我們還在那裏替美眼·兔唇開脫:

「美眼·兔唇姑姑看上去還不錯呀!」

「她在陽台上亮石頭是我們要求的呀!」

「何況那塊石頭並不是天上的六指呀!」

「天空的舞台寂莫了這麼長時間,從當時的曆史條件和曆史環境看,放上去一個六指也很新鮮呀!」

「至於後來六指在回憶錄中犯了錯誤,那隻能是六指個人的原因,和美眼·兔唇並沒有太大的聯係。」

但是莫勒麗·小娥不依不饒。她一臉壞笑地說:

「還是美眼·兔唇的錯。」

「不但往天空中放六指不對,當初她在陽台上亮石頭就不對!」

我們慌忙搖著手:

「當初能在陽台上亮石頭也大出我們意料──我們也是好開心和好好玩。至於後來把六指放到天空中去,雖然她也有想留一道痕跡和掃帚星的膚淺想法,但是從整體和創作的角度來看,還是屬於一種隨意之作和意外之筆,還是屬於弦外之音和徐徐散去的瀟灑之舉。不能用後來六指在回憶錄中的所作所為來給美眼·兔唇定罪。人民的良心還沒有死去。莫勒麗·小娥姑姑,不要因為你一時的逞能,又把人民拉到水深火熱的戰爭年代。如果六指所做的一切已經造成了影響,你讓宣傳部門發一個通知把他的回憶錄全部收回焚燒掉不就得了?如果你覺得天空已經讓別人弄髒了,我們上去再把它擦亮行嗎?還你一股清新的空氣,還你一個明亮的天空;還你一個新的場地,我們在那裏載歌載舞;還你一個新的陽台,讓你在上麵揮手──隻要不起戰端;就好象如果我們是孩子你們做爹娘的隻要不爭吵還我們一個清靜的夜晚,今後我一定好好學習,一定按你們的要求對我自己進行重塑我不拿自己當人不拿自己童年的時光當時光我長大以後一定成為你們的理想接班人成嗎?娘,你就饒了爹爹吧,你就給他一個機會吧,做兒女的求你了。」

俺娘莫勒麗·小娥搖搖頭:

「不行。這次再不能原諒你爹了。他犯的錯誤太大了,太致命了,我一定要跟他離婚。不能什麼委屈都讓我受了!」

接著莫勒麗·小娥又對我們一笑:

「不過從這件事中我已經看出,孩子還是好孩子,就是你爹那個王八蛋太不爭氣了。人民還是好人民──在別的人民和民族都在那裏隻見新人笑哪裏還聞舊人哭的時候,你們卻在這裏傾聽舊人的哭而排斥新人的朗朗的浪笑,你們的舉動就顯得別具一格了。世上哪有永遠的新人呢?新人總會變成舊人。從這個意義上說,我和美眼·兔唇又沒有什麼根本性的衝突了。我們在天空和陽台上有衝突,但是我們在時間和天氣上沒有衝突,因為總有一天我也會變成舊人,我也會變得和美眼·兔唇一樣,原來我還擔心天長日久當我由新人變成舊人怎麼辦──當我還是新人的時候──這也是我另一種曆史眼光的體現吧,現在看到這樣的民族和人民,我就放心了。當有一天我也成為舊人的時候,你們能像對待美眼·兔唇那樣對待我,我在孤獨和沒人理睬的一隅,我在台下看著台上的時候,也就心滿意足了。我死了以後,請你到我墳上燒張紙。但是這並不妨礙當我是新人的時候對前人和舊人的否定和批判。七八級打倒七七級,這是曆史的必然。但是當你們有了這種懷舊情緒的時候,我起碼可以把我的態度改變一下,我不再憤怒而要心平氣和了。我就不開除她的故鄉籍而放她以觀後效了。當然這也可能埋下她有一天會卷土重來和反攻倒算的禍根。但是我還是要心平氣和地給曆史留一個餘地──不然將來曆史怎麼評價我呢?我還是從人民的舉動之中得到了啟發,我還是要在處理曆史遺留問題的時候來一個左右逢源。這也是牽製台上另一種勢力的一個手段呢。不一棍子打死。一棍子打死對誰不利呢?不但對她本人不利,更大的不利和反座力恐怕還是要落到我身上。傻子和沒有掰開眼睛的小狐狸才會那麼做呢。請放心──我對美眼·兔唇也不會全盤否定,她在曆史上還是做過一些好事嘛,總體上她還是一個讓我們開心的人嘛,還是要四六開,她的歡樂頌她的小天鵝舞曲還是能吃六十分的。我剛才所說的一切並不是要完全否定她,而是說她在陽台上還有做得不夠和不對的地方,如果說那麼做效果已經有些恐怖了──已經很開心了,但是還是恐怖得方向不對,因為方向不對所以就顯得程度不夠,因此人民開心得還不到位和徹底──錯誤在這裏。本來我們能讓人民開心得更好一些和更多一些,本來我們能夠做好我們還沒有做到極限事情剩的還有餘地,還可以再往前走兩步,為什麼我們就在這一步停下來了呢?本來事情還可以再開心一些,我們何樂而不為呢?我也僅僅是從這一意義上來批判美眼·兔唇和她的陽台的。這個時候的不對就不是說她亮不亮石頭的問題,亮不亮石頭都一樣,而是說她把石頭拿到陽台上的本身就是不對的。當然不拿著石頭站到陽台上就沒有效果,但是這個效果並不是事情本身應該具有的效果;效果本來還可以更大一些,卻讓她因為石頭搞得半途而廢,把我們扔到不上不下的地步我們還不自知──這才是我們的悲劇所在呢。我們為什麼要因循守舊呢?我們為什麼不能改換一個方式和往陽台上拿另外一個東西呢?美眼·兔唇,你辜負了當時的時代和人民,辜負了那麼春光明媚和寒風瑟瑟的陽台。這個漏洞非常明顯,稍有一點生活和藝術常識的人都應該看得出來──但是你們卻沒有看出來,這才是讓我替你們痛心的地方。問題的關鍵在於:如果人民已經在別的地方把石頭架到了烤架上,已經知道你在陽台上也會把這塊石頭給亮出來,隻是不知道這石頭是不是那石頭的時候,你在美容院呆了半天,你已經洗過臉也洗過頭了,你伸開了你的巴掌,這時你手中亮出的果然還是一塊石頭,人們還會有什麼大的吃驚、恐怖和開心呢?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你這樣做的本身,就是低能和重複的表現,就是沒有創新和開拓精神、能力和氣魄的體現,你對不住人們的熱情。在藝術上講也是一個敗筆──如果你不把責任硬往小劉兒身上推的話,當人們知道你要亮出什麼的時候,你果然給人們亮出了一個什麼,這本身就是對藝術的褻瀆。幸好人們還有無知的地方,人們用自己的無知錯過了你的低能,你的低能鑽了人們無知的空子,當人們還糾纏在一個具體的問題上──這石頭是不是那石頭,人們倒是給你憑空創造了一個懸念──而忘了與你計較整體,忘記想的是石頭拿出的果然是石頭這事實的本身是多麼地讓人失望和沒勁,才給了你一個意外的效果和能達到60分的可能。你和低能的人們倒是在這裏達成了一個共同的默契:我們誰也不要揭穿誰。但是當初不揭穿並不等於長遠不揭穿,單體的人們──他們看起來人多勢眾,其實把他們一個個翻過來和掉個個兒或是單個地來看,一個個都是單體的空心蘿卜啊──不揭穿你並不證明合體的同類也會袖手旁觀看著世界被你弄得這麼混亂而置之不管。因為我們還可以搞得更好一些。事情還有餘地。世界上就剩下一塊石頭了嗎?給人們說過石頭就一定找不出別的東西來了?給孩子講故事都不能這麼簡單。說大灰狼來了果然就來了,孩子還有什麼期盼和震動呢?說是大灰狼來了,但是來的不是大灰狼而是一個骷髏,孩子才會發出驚叫一頭鑽到你懷裏,你才有可乘之機接著想幹什麼就可以幹什麼呢。雖然後來放到天上的是六指而不是白石頭──幸虧,但這也是換湯不換藥的一種人為和故意,而不是自然而然走過來的一排骷髏。天上劃一道痕跡是如此的表麵和浮淺,到頭來人們對43天的空中舞蹈視而不見也就不奇怪了。這時人們倒是在潛意識中覺醒了,但是這種覺醒又是多麼地不自覺和渾然不覺因此在既成事實麵前也就顯得更加可悲了。你的恐怖不叫恐怖,你的恐怖沒有美感,你的恐怖是單一的而不是多重的,你的恐怖是單體的而不是合體的。你枉為一個合體人。當你已經合體的時候,你的尾巴還夾在單體的門縫裏。要把問題提到這樣一個高度來認識。如果換了我我就不會這麼做,不但在天空中不會換湯不換藥地放上去一個六指──你頑固到底還放上去一個白石頭倒要更好一些呢,當我從美容院和臥室走向陽台的時候,我手裏就不會拿石頭而會拿著一個別的東西!」

說完這個,莫勒麗·小娥就有些憤怒掩蓋下的洋洋自得和躊躇滿誌。這個時候我們也被她的話給打動了。我們是太膚淺了。我們是太保守和太相信舊人了。我們上當了。我們鑽到枝節裏而忘了整體。本來我們在別處綁吊的是石頭,到了陽台果然也是石頭,當時我們怎麼就沒有發現這一點還在那裏激動和像傻冒一樣歡呼呢?我們剛才還在那裏與新人和莫勒麗·小娥爭辯,現在一下變得怯生生和有些氣餒了。莫勒麗·小娥姑姑,既然我們過去全錯了──過去的開心和恐怖當時看雖然也開心和恐怖,現在看就是一場膚淺的小孩遊戲──我們就不能這麼膚淺下去。雖然我們也知道這種重複在曆史上屢屢發生,後來的新人都要把以前的舊人打到九層地獄說得一無是處讓我們拋棄舊人擁戴新人,但是我們還是發現我們這次犯的錯誤和以前的不同,這次錯誤還是有這次錯誤的新意。我們太一成不變了。我們太迷信石頭了。誰讓石頭從小是在我們身邊長大的孩子呢?我們還是顧得了親情顧不了曆史,顧得了眼前顧不了將來,吹起笛子就捂不上眼。──當我們承認我們過去的全部不對的時候,接著剩下的問題就是:如果當時換了你,你與美眼·兔唇有何不同呢?你會讓我們感到什麼更大的恐怖和開心呢?你拿進美容院的是石頭,當你洗了一個臉和洗了一個頭之後,你走到陽台上,接著會變出一個什麼新花樣呢?隨著我們的賣身投靠和角色轉換,我們馬上就把自己的錯誤放下不提,開始把矛頭反過來又對準了莫勒麗·小娥──這也是我們人們在曆史上常用的以攻為守的策略。莫勒麗·小娥姑姑,接著就看你的了。這時我們大家都張著嘴,像一群在汙水坑裏的魚兒水中實在是缺氧受不了了──不是莫勒麗·小娥姑姑提醒,我們還不知道這是一個汙水坑呢;如果不是他來關心我們,我們遲早會被這一潭死水給憋死呢;一群魚兒在水中被憋死了,這就是我們最後的歸宿嗎?現在好了,有人提醒我們了──於是我們就集體地將自己的小口千篇一律地伸出了水麵,開始向提醒我們的人提出我們的要求了。當我們向你提出要求的時候,你再不改變我們和現狀將一坑魚兒憋死在裏麵可就是你的責任了。我們的頭腦一下就清醒了,我們的身體一下就有力氣了。做著這一切的時候,我們還狡猾地向提醒我們的人做出感激的樣子。

「莫勒麗·小娥,唯有你!」

「莫勒麗·小娥,唯有你!」

接著坐蠟的就是莫勒麗·小娥本人了。你在打倒別人的時候誇下了海口,現在我們跟著你打倒別人之後,你給我們帶來了什麼呢?你說當你站到陽台上的時候,你會給我們帶來一個意外會是一個別樣的東西而不是一塊我們早已熟知的石頭──我們過去太庸俗、太懶惰、太習慣和太墨守成規了,石頭是一個什麼東西?不就是白螞蟻家那個渾小子嗎?我們已經見過他幾千年,現在百年不遇一個機會,還要犯賤地讓他在陽台上證明一下世界嗎?確實不是他就好了,但是我們在心底裏怎麼還盼著是他而不是別人呢?當另一塊石頭六指在我們天空中跳舞的時候,我們怎麼也司空見慣那麼容易原諒別人和不在意自己的天空呢?曆史為什麼循環往複換湯不換藥呢?為什麼是一塊石頭和另一塊石頭呢?原因不在別人身上,是我們自己誤了自己,是美眼·兔唇欺騙了我們。幸好莫勒麗·小娥姑姑不與我們計較,在她終於也回到娘家和故鄉的百忙之中,還抽出寶貴的時間來校正和挽救我們,來給我們揭穿曆史真相的開辟未來──那麼現在你手中亮出的將是什麼呢?等到了那個時候,恐怕恐怖就不是過去的恐怖了,快樂頌就不是過去的庸常演奏了,一般的小夜曲或是單調的二胡或是京胡弓弦上發出的聲音我們也不屑一顧,一下就會出現大氣磅薄漫山遍野的樂隊的轟鳴和合奏。一下就氣吞山河,一下就讓你發出恐怖的驚叫一下就快樂地昏了過去。這不一下就開辟未來和麵目一新了嗎?一下不就開辟曆史和從頭再來了嗎?什麼雕蟲小技,什麼美眼·兔唇,這時已經煙消雲散像秋風掃落葉一樣被掃到曆史的垃圾堆裏去了。我們再也不回頭了。我們一下就跳出了髒水坑到了大海。過去我們隻會在河裏和湖裏遊水──怎麼會不憋氣呢?現在我們到了大海。隻是為了這個,為了這個紀念,為了這個標記,為了我們的新生,為了我們的看到。為了我們的身體、耳朵和嘴巴,我們理直氣壯地要求莫勒麗·小娥早一點打開她的巴掌。你不是說世界上有大海嗎?現在你就帶著我們出發吧;你不是說在大海裏可以遊得更遠和更深嗎?你馬上就換遊泳衣吧;你不是說有漫山遍野的樂隊嗎?你現在就讓他們排出來讓我們看一看,演奏起來讓我們聽一聽吧。我們以為這種要求會激怒和冒犯莫勒麗·小娥。理直氣壯之後,我們又有些怯生生的。但是誰知我們這樣的要求恰恰是中了莫勒麗·小娥的下懷呢?連上懷都不是,還是下懷。後來她在回憶錄中說,當她否定了美眼·兔唇和論證了我們的汙水坑──本來是清清的水,怎麼就能把它論證成一潭汙水呢?接著提了一下公用的大海──之後,當她提出石頭重複論之後,她當時怕的就是人民的沉默而不是向她提出新的要求和要她回報新的展示,如果不提要求她就等於一切工作白做了,美眼·兔唇打倒了,提出要求她就達到了目的和正中她的下懷。不提是讓她失望的,提出正是她所希望的。把別人推翻的目的是什麼呢?不是為了推翻完事,而是為了取而代之和自己上台。請你們再陪我演練一遍曆史吧。這個時候你們在感謝我,可知你們在感謝的同時,我從心中也感謝你們呢。你們在怯生生的時候,我心裏也有些打鼓呢。當我們終於從不同的方向共同走到一起的時候,你們長出了一口氣,我的心也終於放回了肚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