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卷一 孬舅發給我的傳真全文(1 / 3)

小劉兒賢甥:

近來一切都好吧?家裏也好吧?你爹好吧?甥媳婦、重外甥和重外甥女都好吧?記得你小時候我怎麼教你寫信的開頭嗎?那次我可是便宜了你。為了測驗你的智力,本來我想給你把題出得難一些,出一個中國式的考題:空空的白卷上,隻印著一個似是而非的題目,讓你根據你的理解去做──你的理解並不一定是我的理解;你挖掘得越深,你就走得越遠;或者給你出個問答題,而我手裏掌握著標準答案,而這道題恰好你又忘記了,看著你像熱鍋裏的螞蟻在那裏爬;後來看你惶恐不安,我題目還沒出,你就急出了一身痱子,家裏又來了曹成、袁哨、六指、白螞蟻等幾位大叔,害怕眾人麵前掃了你的麵子,於是給你出了個美國式的選擇題:答案提供給你,讓你在後邊劃對勾──給平輩寫信稱呼是用親愛的或是用敬愛的,給長輩寫信稱呼是用敬愛的或是用親愛的?在我的啟發下,你都答對了。曹成、六指、白螞蟻都誇了你,你當時多麼風光。惟有袁哨醋意大發,說他一千多年前的兒子袁尚,也這麼聰明,三歲就能分辨驢和騾子的公母。我當時就給了他一個脖兒拐,說知子莫如父,看子也看父,你兒子既然那麼聰明,當初你結婚的時候,怎麼顯得那麼愚笨呢?你老丈人看你傻,閨女上轎之前,還給你出了一道算術題,測驗你的智力:一隻扁嘴(扁嘴即鴨子)兩條腿,三隻扁嘴幾條腿?你硬是給答成了五條。你說有這事沒有?弄了袁哨一個大紅臉。我說這個不是別的意思,我隻是想說,不管他是誰,任何時候,都別想往你孬舅眼裏揉沙子。我要不是明察秋毫,一眼能看穿人心,我最後也不會當到禮義廉恥恢委會的秘書長,早讓人半道給賣了。誰想賣我誰知道,誰想賣我我也知道;想把我當傻瓜、苦瓜、軟瓜、流湯的瓜、處理瓜來處理,那就是瞎了他的眼窩,最好他自己先上秤約一約他的斤兩。上當隻是一時,上當隻有一次,不要玩火,不要玩蛇,不要聰明一世胡塗一時,不要耍小聰明,要搞光明正大,不要搞陰謀詭計,我在恢委會的會議屢次這麼說;因為搞陰謀的人到頭來都是蛇鑽竹筒和火燒眉毛,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我在這裏正告那些心懷鬼胎的人,如果他在我麵前挖陷井,我就在他挖井之前先恢複一個口號:不行挖個坑埋了他!

當然,我說這個沒有別的意思,你也不必緊張,先不要對號入座,像在亞洲大飯店看你孬妗模特表演一樣。我隻是一種提醒、一種吹風,不妨先把它當作一副清醒劑或一碗醒酒湯。非要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帶著花崗岩腦袋去見上帝,我們沒辦法,就讓他砸去,見去,玩去,玩蛋去;但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還是一個教育和挽救的問題;不怕犯錯誤,就怕執迷不悟;改了就是好同誌;我們期待著。我們不一棒子打死。我們充滿了善意。我們在人生的歧路上,時刻張著雙臂,在等著歡迎那些迷途知返的羔羊。回來吧,孩子。雖然你回來之後也是無家可歸,但我們可以滿足你暮色中想要歸家的心情。姑娘,你在婆家受了氣,可以挽個小包袱氣衝衝返回娘家;雖然你知道娘家的娘也是一個毒如蛇蠍的後母,從小就掐你擰你,往你肚臍眼上紮大釘,但你還是堅決而冷靜地回了娘家。起碼你路上可以滿足成年了仍有家可回的心理,同時你還可以借此回想你那麵目已經模糊從小就失去的親娘,灑下兩把辛酸又舒暢、感動自己又感動別人的少婦之淚。──雖然你也隱約地聽說,你親娘活著的時候,她呀,也是個腰肢如楊柳、見人就脫褲的惹禍之人,但你還是在心目中把她當作這個世界上最最疼你、隻關心他人,唯獨不關心她自己的世界上最可愛的人。在並不存在的她的麵前,丈夫隻是一個無賴和蟲豸。我是蟲豸,好嗎?你屢次讓丈夫這麼說。或者你讓丈夫說他是蜎,蜎是什麼呢?這就透著學問了,它就是孑孓。

話兒扯遠了。當然,說它遠,它就遠;說它近,也沒什麼可以顧忌和左顧右盼的地方。我曆來就是這樣,話說了也就說了,吐口唾沫就是釘。但題外的話、可說可不說的話、非驢非馬、或指鹿為馬的話,我從來不說,點到為止──接著就看你的理解了。下邊我接著往下寫傳真:

小劉兒賢侄,今去傳真不為別事,為舅有三件事和你相商。三件什麼事?三件事如何排列?誰擱前邊誰擱後邊?就好象我召開各國禮義廉恥首腦會議排列他們的座位一樣為難。說的通俗一點,就好象足球比賽一樣,種子隊不一定能奪冠,說不定就會殺出一個非洲黑馬。你不能保證他們中間誰會在這次會議上突然語驚四座,提出一個在道義和宗教上重新劃分世界或瓜分世界的新理論,成為這次會議的焦點人物。你不知道哪個禿頂的人或大腹便便的人將會對你更有利。他們都板著臉或笑著臉,含而不露。座位排列起來就困難了。不是有一句在我們貴族階層常常說的話嗎?──你把握不了世界。指的就是這種時候。當然這句話在平民、市民階層也同樣流傳,動不動也有人脫口而出,但這裏的世界就不是道義和宗教了,而是把握一隻煮沒煮熟的豬蹄或一塊變沒變餿的豆腐了。記得有一篇和《羊脂球》不相上下的世界名著叫《一地雞毛》,不知你看過沒有?如果看過了,那就對了;如果還沒看,要抓緊看。你總是說你工作忙,再忙能忙過我嗎?我就看了。看了以後很受啟發。那裏就提出一個對於所有人特別是勞動人民至關重要的問題:怎樣去把握世界也就是怎樣去把握一塊餿了的豆腐。這塊餿了的豆腐稍有不慎把握不住,就可能引起世界的混亂和整個動物界生物界大海高山及天空臭氧層的平衡。到底是大手筆,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我看了以後,對我處理恢委會的許多事情都有幫助。你說也奇怪,也就四萬多字,但它就是能囊括整個世界。倒是我的一個據說還是愛好文學的副秘書長看了這篇小說後說,這篇東西不好把握。我訕笑,原諒了他的膚淺。如果你連這篇作品還把握不住,你日常怎麼生活呢?你還怎麼把握世界和恢委會呢?下次我們恢委會的芭蕾舞團如果出現空缺,我準備把《一地雞毛》的作者調到芭蕾舞團去當副團長。那個副秘書長,倒是在下次恢委會組班子時,要考慮他的去留問題。我不喜歡和這樣的人在一起。他連《一地雞毛》都不會把握,他一定是一個無趣的人。《一地雞毛》的作者,肯定是個有趣的可愛的孩子。

現在,為舅要給你說的三個問題,我們也不妨把它們當作三根雞毛──也像有趣的雞毛一樣來困難地排列一下。有趣不等於不困難。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有趣往往更困難,和困難成正比;越是有趣的東西,越是需要我們作出艱苦的努力。放棄這種努力,當然有趣就變成無趣了,就變成那個副秘書長了。各國首腦的座位排列非常困難,但正是因為困難,我排列起它們的時候,雖然煞費苦心,但也像兒童做遊戲一樣覺得它有了吸引力、磁力、磁場於是就更加人了精神頭。我玩得忘乎所以。就好象我們知道這是一個糜爛和無所事事的通宵Party,我們告誡自己不要去,純粹是浪費時間和青春,但一到夜裏12點,我們還是違心地身不由己地去了。問題的症結在於:我們不到這裏,我們又到哪裏去呢?這時我們簡直有些自憐了。在這種情緒下,我們心安理得地加入到我們熟悉的圈子、氛圍、昏暗的燈光和男女混雜的氣味中去了。打著響唄,跳起了我們的踢踏舞。張開我們的翅膀吧,墮落吧,我們頓著啤酒瓶子,這麼對自己喊叫著。這時我們感覺到了世界的實在。這時我們感覺到了「現在」,感覺到了對世界的脫離,現在我們什麼都不是,我既不是秘書長,也不是馮·大美眼的丈夫,既不是你的舅,也不是你的外甥,我就是我,自在,自由,我的身與我的心,兩條影子完全重合在了一起。我與另外的女的或男的摟著跳舞,我酗酒我抽大麻,不關任何人的事。這就是一地雞毛的飛升。說把握不住雞毛的副秘書長們,你們怎麼就想不到這一層呢?──這些也就不說它了,我們還是來排列我們現實中的三根雞毛吧。這三根雞毛所以難排列,難分先後,難分仲伯,除了跟各國首腦的座位難排列有相似之處外,還有一個特殊的困難,那就是三個事情相互牽涉,相互滲透,難分難解,像一碗沒有煮透的元宵,個個難以消化;過去大荒之年俺娘賣孩子時常說,手心手背都是肉,十指連心,你說我先顧誰好呢?這話說得有理。國與國之間如同一盤散落的沙子,這三根雞毛卻如同一個連體嬰兒;從嚴格意義上講,就是一個怪胎;做起手術來,稍有不慎就有生命危險,不是傷著這個就是傷著那個。你可以這麼說,隨便吧,我不在乎。但你不在乎,並不能保證其它人也不在乎;也不說明不在乎的就好,在乎的就覺悟低,也許人家是捍衛人權呢?不說是開批評會,就大家在一起開表揚會,你點誰的名不點誰的名,先點誰的名後點誰的名,大不一樣;大家口頭上都說不在乎,但在心裏上都重視得很;你想,禮義廉恥和貴族還重視,平民社會會不重視?有許多為此犯心髒病的。我可不願意因為三根雞毛順序排的不對,讓(下麵的一段,手上的文本是一堆亂碼——無痕茶樓注)。

原諒我剛才說了一句粗話。打是親罵是恩,誰讓我是你舅呢?發傳真之前我也喝了一點小酒──請你不要在意。我也是恨鐵不成鋼呀。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我們還是接著說正事,談三根雞毛的排列。我想,為了保險起見,我先按姓氏筆劃、排名不分先後地將它們排列一下,然後我們再考慮從哪裏下嘴合適,先說誰對大家都有利,你看好不好?我雖然身居高位,但作風還是民主的。向我遊行請願,沒有一點道理。三根雞毛或三個問題是這樣的:

毛驢歸還問題

讀書問題

麗晶時代廣場同性關係者的重新處理問題

(祝賀單位排名不分先後)

……

就這麼幾個問題。本來我可以就這麼自然而然地從毛驢歸還問題談起,這個問題相對其他兩個問題來說,也比較簡單,符合做事情答考卷先易後難的原則。但說起容易做起難。因為要說起毛驢問題,就不可能不牽涉到同性關係者的重新處理問題;不然就沒必要讓你歸還毛驢;而同性關係者的重新處理,又是和讀書連在一起的;不讀書,就得不到重新處理這幫狗男女的靈感;而讀書是因為什麼呢?是因為前天和你孬妗打架時,打著打著我想起毛驢的一句話。這是一個連環套。打傳真又不像打電話,打電話還可以與對方在電話裏商量商量,現在我一個人坐在微機麵前,你讓我找誰商量去?既然這樣,孬舅的驢脾氣、大家氣和魄力上來,也不是鬧著玩的,我就鬥膽做一回主吧。放心,出了問題我不會向外推──我當領導曆來是這樣,好好幹,幹出成績是你們的,出了問題是我劉老孬的。這次我也這麼說和這麼做。雖然事情錯綜複雜和相互關聯,但這種問題我也遇到的多了──沒有金鋼鑽,我也不攬這瓷器活;如果世界上不存在些讓人望而生畏和錯綜複雜的問題,還要我幹什麼?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我不是一個吃幹飯、吃軟飯、遇事沒主意的人。該拍板就拍板,決不三心二意貽誤戰機。這是事物的辯證法。當然,事後可以講些工作方法,做些解釋工作,任何處理都不是全麵的,任何事情都有兩麵性,上去的並不證明水平就有多高,沒上去的並不證明就比上去的水平低多少,但大家不可能一下都上去吧?隻是工作崗位的不同,大家人格上都是平等的──打兩板子再胡擼胡擼,事情就過去了。這次我也準備向三根雞毛這麼解釋,向它們吹吹風,讓它們以大局為重,不要鬧意氣,泄私憤,相互不服氣,耽誤正事和大事──我們都是幹大事的人呀;既然幹大事,就要明白世界上有這樣一個道理:三個臭皮匠,合成一個諸葛亮;一根筷子容易折,十根筷子抉不折;紅花再好,還要綠葉扶持;一個籬笆三根樁,一個好漢三個幫。我對你們每一個人都是信任的,我對三根雞毛是一視同仁的,沒有誰高誰低的分別。現在僅僅是出於我本人敘述的方便而不是你們之間的智力差別,我就姑且從毛驢說起吧。

說起毛驢,啊,毛驢──不是你孬舅膚淺──一提起毛驢我就激動,我就想起了我的童年和少年時代。艱苦玉成,臥薪嚐膽,牛圈裏養不出千裏馬,溫室裏長不出參天樹;富貴想起艱難時,貴族想起貧賤時;人一站得高,他就看得遠;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坐在秘書長官邸的爐火旁與人談話,這時回想起童年的流浪時光,一種辛酸而又溫暖的情緒,縈繞在心頭;一種過去不安全在人渣裏混現在終於安全出人頭地可以長吐一口氣的感覺,它對於身體健康的益處,是隻可意會而不可言傳的。當然我想起童年和少年是因為毛驢,但想起毛驢興奮決不是為了個人的情緒,我是想起了早年我們的共同經曆。上下五千年,我們爺倆,還有曹成、袁哨、瞎鹿、六指、白螞蟻一幫鄉親,盡管他們每個人都有這樣那樣的毛病,但我們共同經曆過多少風雪和災難呀。我們之間還是有感情的。忘掉這感情是不對的。凡是有過一些感情經曆的人,都知道世界上沒有比這感情更可貴的了;包括夫妻感情在內,一切都是扯淡。當時我們處在一個什麼社會呢?就是毛驢時代。人家騎馬和騎驢,後邊還有推車的。你如果有文化,你仔細想一想,這是多麼溫暖和富有人情味的農業社會圖畫。假如你去趕集,在熙熙攘攘、人來驢往的土路上,你騎著毛驢;旁邊走著的,是一些大辮子垂到屁股蛋的村姑,和胸前飽滿似剛剛吐蕾開放的花苞一樣的年輕媳婦。土路上剛剛下過雨,空氣清新,桃花燦爛,你走得信心十足和心曠神怡。事到如今,同性關係者會說你觀念落後,但你當時處在此情此境,你會覺得千年不變。時間,就讓它停止吧。人,就讓他窒息吧。──現在世界回歸,人們放下法拉利和奔馳車而重新騎上了毛驢,這成了是不是貴族的一個標誌,成了一種社會浪潮,成了人們追求的一種時髦,比賽的一種運動,我覺得不是像有些人指責的那樣是社會倒退或自由化,而恰恰是社會進步、人們要求回歸大自然、與綠色和平組織的口號都相適應的一種表現。我是支持的。甚至有人說這一行動是我倡導的,是我在貴族階層發起的一種運動,如果你們非要把這種榮譽強加給我,我可以嚴肅地告訴諸位,我肯定會接受這種挑戰,我肯定會樂意接受這種榮譽而不會把它當作一種恥辱和人生負擔。我就是對毛驢有感情,又怎麼了?我不怕。要怕你們就不是劉老孬,要怕你們我就是丫頭養的。當然,這在現在的社會中,丫頭養的也不算一個多麼莊嚴的誓言。他們也趾高氣揚地在街上走著,一點不感到寒磣。他(她、它)們說:你爹你娘不就多一張可以明目張膽的紙嗎?那是一張什麼紙?那是一隻什麼鳥?拿一張你爹你媽已經發黃的破紙,你有什麼可以驕傲的?這話說得多麼透徹而又深刻呀。如果沒有看過這張破紙的,我建議他們馬上去看;看過的,我建議他們重新再看一遍。像這樣深刻的東西,多看兩遍沒有壞處。當然,事情並沒有在這裏停止,更大的對世界的挑戰和時髦還不是丫頭養的,而是你是不是你大爺養的。當然,我說了這麼半天,話題決不會停留在這個地方。決不會停留在一般的泛泛而論的毛驢身上。我主要想說的是:你騎我的那隻毛驢怎麼辦。

說起我那隻毛驢──當然,從嚴格意義上講,那也不是我的毛驢,那頭毛驢是世界恢複禮義與廉恥委員會的,這樣的毛驢屬於全人類。正因為這樣,我覺得你在有些方麵做得不妥;你在不理解這頭毛驢的情況下,就與它相處了那麼長時間;恐怕你把這頭毛驢的耐心和涵養當作了恬不知恥的借口和擁有這段生活的期貨或是貸款了吧?說到這裏,我倒佩服你的膽子。我替你們唯一發愁的是,你們平時在一起說話嗎?如果不說話,隻是使用和被使用的關係,雖然不合人道和驢道,但那已是不幸中之萬幸了;如果說話,你們之間的層次不同、語言不同(又沒有翻譯,一個寫字的,配什麼翻譯)、話的內容、走向和語流也不同,怎麼交流?兩個不能交流的人,共同生活在一爿屋簷下,哀莫大於心死,「你也算個人」,這不成了世界的未日嗎?有的人死了他還在活著,有的人活著他卻已經死了。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去尋找光明。現在我們兩首相聚和躊躇兩端地尋找到了什麼?不要以為你們封閉的生活我不知道,不要以為我的小毛驢因為你的兩把白糖和幾粒甜棗就會投降納叛而會身在曹營心不在漢。如果是那樣,你就徹底低估你孬舅的智力和手段了。如果我不跟你決裂,我還要讓你永遠蒙在生活的鼓裏,現在要和你決裂了要和你說清楚了我就要讓你死也死個明白地知道你孬舅一點曆害:自我把小草驢借給你自打你和它共同開始生活和使用的第一天起,它就沒有一天不給我發一頁傳真和給我打一個小報告。(多麼陰險──一切讓我目瞪口呆)。她在傳真中當然話說得很多了,當然也不是沒有說到你的優點了,但是總起來的意思是:你們在一塊快成為行屍走肉和快一塊兒成為行屍走肉了;這哪裏是生活?這簡直就是妓院。兩個不認識的人,就這麼幹起來了……接著提到的就是對我的思念,昔日我們在一起的日子那是一種怎樣的輝煌和溫馨呀!……當然我對這種抱怨和思念也不完全苟同──因為一開始毛驢也是我提出要借給你的,我以前對這頭小草驢也不是沒有看法,不然我也不會將她下放給你;但現在看到傳真,也感到莫名的解氣。驢言驢語之中,雖然充滿了糟粕,但糟粕裏麵有真情,糞堆裏麵有黃金。潑髒水的時候,還是不要把孩子潑出去。

真理在哪裏

善良在哪裏

……

我真想用通俗歌曲的唱法,去引頸高歌一首這樣的曲子。不是我自吹自擂,也不是附庸風雅,我這個人身上,還是有一些藝術細胞的。我將來從禮義廉恥秘書長的位置上退下來,是不會像有些人那麼沒著沒落、像掐了頭的蒼蠅一樣,自己就自卑地將自己的身價給落了下來,一點沒有大將風度。有大將風度的人,把大將風度顯示出來,並不是在當大將的時候,而是在大將失去的時候。這是東山再起的信心和人格資本。曆史上許多大人物所以能夠一而再再而三接二連三地跌倒了爬起來、哪裏跌倒哪裏爬起、東山再起,靠的是什麼?靠的就是這一點。不讓我當秘書長,我可以給電影電視劇譜主題歌嘛。餓不死人嘛。剛才這首歌曲,放到哪一部片子裏不行呢?不要自以為聰明,什麼文學,什麼藝術,是天才的事業,一般人幹不了。結論不要下那麼早。我曆來不信這個邪。我曆來認為世界是矛盾的,運動的,發展的,變化的,所以它就不是一成不變的。過去你會唱兩嗓子,也許你現在就跟不上時代了;過去是沙啞嗓,也許現在你倒獨領風騷呢。就像你精通異性關係,並不一定懂得同性關係;而我過去不懂異性關係,恰恰現在就迎頭趕上了同性關係一樣。過去不懂才沒有負擔。生活的一點一滴,都是我產生藝術靈感的源泉。他裝了一個自費電話,他又看著它守著它舍不得打。偶爾主動給你打電話,還對你提出許多非分的要求,要不讓你說話快一點,──我就是這樣說話慢吞吞的人,怎麼辦呢?要不說我把電話放了,你再給我撥過來,我的電話是自費。我遇到這種情況,都慢吞吞地說:「好吧。」讓他把電話放了。但我是決不會再給他撥回去的。我堂堂秘書長,能跟你玩這種齷齪的遊戲嗎?碰到我情緒不好,我會馬上將這人的名字從我電話本上劃去。

去你媽的

……

這又是一首很好的流行歌曲的開頭或者結尾──如果換了你,會不會從電話產生一首歌呢?──當然,現在你孬舅打的計算機和電傳,卻是禮義廉恥恢委會的,我們用不著急急地掛斷和重撥。讓你重撥你也沒有地方重撥。好了,我們不再談藝術,我們還是把話題回到我們的毛驢身上吧。──恐怕你孬舅這輩子永遠也沒有從事藝術和創作的機會了──不創作並不是不想創作,而是就算將來下台,我何至於慘到和閑到要跟你們爭飯吃的地步呢?──我直截了當、長話短說地告訴你我毛驢的意思吧。這個意思說複雜也像孬舅整天麵臨的問題那麼複雜,說簡單也像孬舅永遠麵臨不了的創作那麼簡單,那就是:世界上沒有什麼一成不變的東西,你騎我的或人們的毛驢時間也不短了,該把它還到它應該去的地方了吧?也許說出這個結論你會措手不及──這正是我要追求的藝術效果──接著還要結結巴巴提出一些疑問:為什麼現在突然提出這個問題前些天沒有提出這個問題而讓你白白騎著風光了那麼長時間呢?收有收的道理,放有放的道理。這又跟第三個問題也即麗晶時代廣場的同性關係問題聯係在了一起。當時去麗晶時代廣場參加Party會時,我騎驢,你推車,是這樣一個情況吧?你推獨輪車的樣子,就像民國初年咱村那個推車到鄉裏送田賦的村丁小路,掉著屁股,推得滿頭大汗。記得我當時問你:

「累嗎小劉兒?」

你答:

「秘書長,隻要能參加這個Party會,推一個獨輪車可不能說累。」

接著還不好意思地仰著臉對我卑謙地討好地笑了。有這麼回事吧?──客觀地說,你最後能扔掉獨輪車騎上毛驢,當時並不是你提出的;當時的你,還不是現在的你,那時你還沒有失去一個在村裏長大的鄉下孩子的樸實本色,你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自己在世界上的位置和進退,我騎著驢,你推著車,你一點沒意見。倒是我有些不好意思,你畢竟是我的外甥,我沒有出道之前,我們在一起摸爬滾打過;這點被你看了出來,你還安慰我:

「舅,你別不好意思,也別心疼我,你安心在驢上騎著,我平常這樣也慣了。我沒見你之前,還不是每天擠公共汽車?有時大冬天,飄著雪花,我擠在公共汽車的人群中,巴頭張望,整整大半個小時,一輛公共汽車都沒有;這時來了一輛兩塊錢一張票的小巴,司售人員在那裏喊叫,許多人受不了冷,都狠狠心上去了;我呢?看看車,想想錢,手放到口袋裏,又伸了出來。那樣的日子都過了;那樣的日子,就是我的日常生活,就是我每天的生存證明;舅舅你身處高位,哪裏知道一個下層小文人的辛酸?賈府的焦大,是不會愛林妹妹的。這話說錯了。應該反過來說,大觀園的林妹妹,是不會愛焦大的。不是我看不起勞動人民,我們勞動人民表麵上都安於現狀,其實我們的內心深處,都是向往貴族生活的。你是我舅,看自己騎驢外甥推車你有些辛酸,但世界上不可能個個都是你舅,他們隻管自己享福,哪裏管你下層人的死活?當然,我們人也太多,個個又不爭氣,個個有失體麵,你們也管不過來。我勸你還是安心騎在驢上,讓我安心推我的獨輪車,不然你現在心疼我讓我心裏得到安慰,但你走了以後沒人疼我我在日常生活中不是更加傷心?你是愛我呢,還是害我呢?你是鼓勵我生活的勇氣,還是毀滅我人生的信念呢?還是我推我的車,你騎你的驢,我們井水不犯河水,涇渭分明,更讓你外甥心安理得一些呢。就說這麗晶Party會吧,如果不是你,我既不是貴族,也不是大腕兒,別說參加,你連Party毛也摸不著!就算你能摸著,你能支付這裏的昂貴費用嗎?就是你能支付,你又有資格參加嗎?不是自己跟自己找別扭和心理損耗嗎?小門小戶的閨女,向往什麼大戶人家呢?到了那裏也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我能跟你來這裏見識見識,開開眼,以後萬一出於傾慕貴族的心理在文字中描寫到這類場景,能夠不露怯,我就心滿意足了,哪裏還敢把這當成家,當作常來常往的場合追求放下獨輪車騎上毛驢在這Party上去風光去引起一些女人的注意呢?那就太不知進退、太不知深淺、太不明白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和自己有幾斤幾兩了。就是你能原諒這隻鼓起肚子的蛤蟆,我也不能原諒不知輕重的自己。舅舅,還是不要胡思亂想了,還是讓世界以它本來的麵目自然出現吧,我安心推我的車,你安心騎你的驢,我們就這樣朝著你熟悉我不熟悉的Party走吧!……」

這都是你的原話,對吧?這說明什麼?這除了說明當時老舅對你的不忍和愛護之外,還說明短短半個月前你還是一個推獨輪車的癟三和窮酸文人,我是一個騎毛驢的貴族和秘書長,我們身份截然不同,是我第一次把你帶到了貴族的圈子,對吧?你心安理得地推你的獨輪車,倒是我現在想起來毫無必要地慈心大發,看你在那裏倒騰屁股,有些心疼你;你越是推辭,我越是覺得不能這樣──當然我這樣做也不完全是為了你,也有一大部分是為了我自己。總不能讓人看著秘書長的外甥是這樣一個操性和不爭氣的樣子吧?在一定的時候和場合,還是要把他給偽裝起來。當然一說到為了我就不單單是為了我的問題了,這就牽涉到整個禮義廉恥委員會甚至是整個世界的形象和精神麵貌了。就好象讓一個農民登上主席台,總要讓他換一塊幹淨的羊肚子手巾;帶一個村姑去參加舞會,總要讓她換上一條對於我們已經是過時但是對於她還是新鮮的拖地長裙一樣。於是陰差陽錯,當時我就毅然拍了板,不顧你的扭捏和矯情──你這時扭捏和矯情的換裝純粹是為了你自己,而我對你的改變和嗬斥可是為了整個世界──終於讓你一步登天,放下獨輪車,跨上了毛驢。你還在那裏推三擋四,不好意思;最後上毛驢時連怎麼跨鐙、先伸哪條腿後伸哪條腿都不知道,一看就是第一次過貴族生活──就像上一個世紀的鄉下蠻子第一次坐轎車不知道門的把手在哪裏一樣。但這樣的舉動到頭來我得到了什麼呢?我是養虎遺患哪,我是養癰護痂呀;養癰長疽,自生禍殃;我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別人。我當時犯了什麼渾,喝了什麼迷魂湯,怎麼想起把你帶到時代廣場了呢?後來就有了同性關係者示威、請願、要求劃地給家園,對不對?當時你心血來潮,不該你說話的時候你可就說了話──上驢之前你說得那麼好聽,說你明白自己的身份和進退,怎麼一到事情上就憋不住了?就又要說話了?就又要給人出主意了?你們這種一分鍾不挨打屁股就癢癢的文人的臭毛病,什麼時候才能改掉?你給我出的是什麼主意?你不要自作聰明,以為當時自己出的主意已經夠絕妙的了──就像你過去唱的歌和寫的文章──也許當時看是夠絕妙的了,但現在回過頭來看呢?經不經得起時間和曆史的檢驗呢?我現在明確說,在時間和曆史的照妖鏡下,你一下就現出了自己的原形:你給我出的當時看似乎是絕妙的主意現在看卻是誤黨誤國誤世界差點毀了我前程和人生的餿招。乍一看是一杯酒,一杯溜溜的麥爹利,其實是一杯毒藥,裏麵下著砒霜。你這是什麼用心?你這是什麼動機?我帶你到廣場,如同農夫看到可憐的蛇,你在雪地裏凍僵了,沒氣了,我可憐的孩子,我將你從雪地裏撿起來,揣到了自己懷裏;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身子一暖精神一複蘇舌頭嘴巴一能動就一口咬住我的拳頭大小的心髒。你肚子餓饑不擇食我清楚,但你不該反咬一口;你是認父作賊,你是忘恩負義,你是小事清楚大事胡塗一到大事就露出村裏農民過河拆橋和倒打一耙的齷齪卑下的狐狸尾巴。我與你相處的是大事,你卻在那裏跟我算小九九和小數點。我當時不該讓你騎驢,就該不管不顧地讓你推你的獨輪車,壓抑、自卑,到處沒人理你,到處說不上話,你也就老實了,不給我亂出主意了!或者幹脆就不該將你帶到廣場,讓你老老實實呆在家裏給曹小娥洗碗,多好!嗬,你看你當時多麼風光,跟著我,騎著驢,到處發言;聽說後來因為時代廣場和我的原因,寫得狗屁不通的兩本舊書也在街頭暢銷了,成了文壇大腕,還恬不知恥地混進了初級貴族圈子。你行啊你!這時你得到了好處,你何曾想到為你作出重大犧牲給你帶來這一切的你孬舅?你何曾分給他半點稿費?──這些蠅頭小利就不去說它了,我還想向你在驢身上計較的一點是,當時你騎在驢上,並不知道你座下這頭驢的價值和取向,你就騎著它洋洋自得地往前走──雖然舅舅對這頭驢是有意見和看法的,但這頭驢對於你來說,就已經是天上人間了;雖然這條裙子對於我已經過時了,但是對於你卻是從來沒見過的新鮮;幸福的驢都是相似的,不幸的驢各有各的不幸;這頭驢的幸與不幸我們姑且不論,但它出生在貴族之家,受過良好的教育,從小喝牛奶吃蛋糕穿筒裙長大,長大以後花枝招展,雌激素分泌得像我們喜歡的一樣有些過盛,小屁股小奶頭都挺挺的那是無疑的。不然能進得了禮義廉恥委員會?──我對她的遺棄是另一回事;但這樣一頭驢,偶然的因素被你騎在了屁股底下,你就一點不知道、一點不體諒地騎著就往前走──你把它當成一頭鄉下驢了?──不能不說是它的一點不幸吧?──當然,不幸僅僅是開頭;當時你騎驢不會上驢,有些尷尬;但上驢以後,卻大模大樣地往前走,令我吃驚;我當時還有些高興,一方麵對這頭我不滿意和要遺棄的毛驢有些幸災樂禍,另一方麵說到底是我的外甥,有其舅必有其甥,雖然以前沒騎過毛驢,但一上去就顯示出一種不凡的氣度,傲視萬物,這是大將風度嘛!遺棄的毛驢我是廢物利用,偽裝的外甥又意外地給我爭了口氣,我是兩全其美嘛,我是兩個壞事加在一起就一塊變成好事了嘛。從這個問題的處理上,也可以看出我們秘書長運籌帷幄、化險為夷、驚而不險和遊刃有餘的水平和氣度嘛。現在看起來,是我想錯了,高興錯了,是我主題先行,在對你的看法上,夾雜進去一些私人感情。不幸的小毛驢,倒是被我忽略了。──現在看,當時騎在毛驢上的你,並不是傲視萬物,而是不懂萬物,你傲視的目光不是弄懂萬物把握萬物之後自信和自然的流露,而是不懂萬物什麼都不知道說句不客氣的話和傻子白癡的目光無異的一種憨大膽的反映;不是事物螺旋式上升之後的原點返回,看似返回,其實比過去旋出一圈;而是蒼蠅飛了一圈,又落回到原來的糞點上。你就是這樣一隻蒼蠅。在時代廣場那一刻,就是這樣一隻蒼蠅落到了驢背上,就是這樣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多麼不幸的一刻呀,竟是我釀成的;多麼不幸地開端呀,竟是我提議的。我怎麼那麼胡塗呢?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我甚至應該向小毛驢道聲歉。我原來隻想因為我們之間的事情懲罰她一下,誰知道就給她帶來這麼大的不幸呢?當然,她的不幸和我的不幸比起來,還是鴻毛、雞毛和泰山的關係,真正的不幸才是我呢。我才是一個大傻瓜和大傻鳥呢!我出於好心帶你到廣場讓你騎驢,沒想到你到頭來卻給我捅了那麼大的窟窿和漏子。帶你去廣場,你老老實實一個人呆著,遇到大事一言不發,才是你聰明應取的態度──你一個蒼蠅一樣的小文人,主動插到世界性的大事裏幹什麼?同性關係者示威就讓他們示威,遊行就讓他們遊行,要家園就讓他們要家園,你也不是同性關係者,你異性關係還隻是混口飯吃的水平,你管他們幹什麼?誰讓你主動給我出主意了?我知道你會說,孬舅真是此一時彼一時,那時不是舅舅沒有主意向我主動打問的嗎?現在怎麼一推六二五,將責任都推到外甥一個人身上?你問得有理,但也沒理。或者說正因為你這麼問,就顯得更加沒理。你怎麼知道我有些慌亂向你打問就證明我沒主意了呢?我當時沒主意,怎麼就證明停一會也沒有主意呢?我向你發問隻是一種形式,你可以保持沉默,現在你說的每一句話,都將要作為在法庭上的證言。當時你沒考慮這一點吧?我向你發問的時候,就是我思考的時候;我越是沒主意的時候,就越是要產生主意的時候──什麼叫背水一戰呢?什麼叫置之死地而後生呢?──這時你就越不能有別的主意來幹擾我,懂嗎?最後的結果就是:你的餿主意幹擾了我好主意的產生,像電波一樣,你的噪音幹擾了我正常頻道的發射;你把我當成敵台了嗎?你到底是什麼用心?你想使矛盾轉化嗎?這我就不明白了!你說「研究研究」,我聽了你的話,就「研究研究」。當時你很興奮,我上了你的當,也很興奮,以為是個好主意,還讓你騙吃騙喝,沽名釣譽,把一頭小毛驢讓你無功受祿地白騎了這麼多天。後來一實踐,「研究研究」,這叫什麼主意?拖一拖,放一放,事情就會過去了嗎?這不是小孩子過家家,一切可以因陋就簡,轉臉就過;這是同性關係,是家園,是涉及到世界和人的根本問題,何況裏麵還牽涉到你孬妗,事情要多麼複雜就多麼複雜;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大年三十地主逼債到門上,你不照樣得變賣家當去償還嗎?到頭來你就把我逼到變賣家當的地步。你是什麼用心?你出了主意騎著毛驢飛走了,我說了「研究研究」之後回到家不還得麵對你孬妗嗎?你讓我跟誰研究?這時我一說研究,高跟鞋就上來了。你知道為了你這個主意我多受了多少氣?你騎著我的毛驢四處在大飯店、咖啡屋、啤酒屋、Party上炫耀和風光的時候,你可知道你舅舅正在一個毒如蛇蠍的女人身下受氣?表麵你在幫助我,其實你在幫助這個女人。這時我不禁要問,你潛意識中到底在想些什麼?這種情況下,你覺得那頭禮義廉恥的毛驢你還要騎下去嗎?我知道你會結結巴巴地說,你這些天和這頭小毛驢相處得不錯呀。這是將你一步步逼到牆根和絕境的時候,你拉著一根驢韁繩,最後的一點解釋和掙紮。你還想將事情和毛驢再挽救一下。你臉上擠出了一絲尷尬的笑容。但一切都大勢已去和無可挽回了。我再也不會學撿蛇的農夫而要痛打落水狗了。你不是還剩最後一層小衣服和最後一層畫皮嗎?現在我也要將它們給扒下來。我知道你們相處的不錯,但這絕不是由於你與她相互理解的結果,恰恰相反,這是因為你們相互太不理解太沒有共同語言或者說是因為毛驢認清你的本質與你無話可說沒必要爭論的反映,它是一種大家風度,它是一種更高層次的輕蔑和悲哀。就像一對夫妻,吵架的夫妻並不一定是壞夫妻,如果連架都吵不起來,「相互沒有紅過臉」,不是更大的悲哀嗎?「你也算個人」,我的天,大家怎麼都不忙著自殺?你不自殺還一點不紅臉地騎著人家四處紮堆和遊逛,虧你做得出,我都替你紅臉。這些事情也就不說了。結論已經下定:你在廣場上出的主意不是好主意,是個餿招,是個不可取的主意,甚至可以說是一個幫助敵人、幫助同性關係者的陰謀;現在惟一要做的是,這個主意要徹底廢除,半點不能含糊,我們要在這個問題上徹底把你拋開,另組智囊班子,另辟蹊徑,想出一個新的對付同性關係者的辦法。而且,在沒有通知你之前,這個工作我們已經做了一段時間了。現在我可以驕傲地、自豪地、理直氣壯地告訴你:新的對付同性關係者的一係列高招,都已經想出來了!明白了嗎?我的親愛的聰明的可恨又可愛的外甥!你座下的毛驢,是該歸還的時候了,應該讓更合適更理解她的人和更應該與她相處的人去與她相處了!經過這件事,也使e頤靼祝饌沸∶浚一掛匭露運幸桓鋈鮮逗推蘭勰亍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