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2 / 3)

打盹中,他沒有“黃粱美夢”,卻皆是“莊周夢蝶”,不知是自己化作蝴蝶,還是蝴蝶化作了自己,東南西北,四處飄泊。農曆7月底8月初,該是孟秋了,“桂花留晚色,簾影淡秋光”,西南的桂花就是開得遲,園中賞桂還不到時候呢。來重慶談判的毛澤東住在張治中的桂園,兩次來於公館,第一次沒碰上,第二次又來了,他便邀請他吃了便飯。

除了主客毛澤東、周恩來、王若飛,作陪的還有張治中、邵力子、張群、葉楚傖。席間,為避嫌疑,不談政治隻談詩。於右任是詩人,毛澤東也是詩人,詩心一點,從來相通。一闋《沁園春·雪》,傳頌山城,傾倒眾人。於右任說:“結句‘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氣吞千古。”毛答:“若何‘大王問我:幾時收複山河?’啟發人意之深也。”於是,兩人拊掌大笑,舉座皆歡。怎麼又回到重慶了?他一盹醒來,揉揉眼,發覺自己又是一夢,舊夢。今宵夢醒何處?不是“亂石穿空,驚濤裂岸,卷起千堆雪”的長江重鎮,也不是“勁櫓雙催渡河急,一夜狂風到海邊”的黃河邊城,卻是“料得年年腸斷處”的台灣,曉風殘月下的孤島。一切恍如昨日,一切又恍如隔世。

於右任是近代民主革命的先驅,同盟會的前輩,國民黨的元老,而且是民國報界的先鋒人物、國共合作的有力推動者、政論家,是著名詩人、是沉雄博大的一代書法大師。本來,按照他父親臨終的遺囑:“望汝作世上一個讀書人。”他應該是皓首窮經於儒學的,然而,生逢亂世,山雨欲來,這樣一個時代特征,注定了他坎坷不平的人生道路。

於右任是毛澤東的老相識,1936年,美國記者埃德加.斯諾在延安采訪毛澤東的時候,毛澤東曾經說到《民力報》:

當我在長沙的中學讀書時,我第一次讀到報紙,報名《民力》,是一份民族主義派的革命的報紙,裏麵有反抗滿清的廣州起義及在一個湖南人領導下的七十二烈士就難的情形。我讀了以後,極為感動,並發現《民力》裏麵充滿了有刺激性的材料,同時我也知道了孫中山的名字和同盟會的會綱。[5]這份被毛澤東稱為《民力》的報紙就是於右任主編的《民力報》。

1924年1月,國民黨在廣州舉行了有共產黨參加的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毛澤東、於右任都參加了這個著名的會議。會上,毛澤東當選為組織部的秘書,中央候補執行委員;於右任當選為中央執行委員,並擔任執行部的工人農民部長。這樣,他們之間少不了有一些往來,後來二人分別到國民黨上海工作部工作,彼此就有了更多的接觸。

這次來重慶和談於右任也是非常關注的,畢竟和毛澤東有著一段難得的交往,而且在國民黨內部,於右任也是一個著名的左派人物,對共產黨還是比較同情的。談判期間,蔣介石在與毛澤東幾番會談後,深感自己不是毛澤東的對手,怕談判完了“放虎歸山”,遂起了冒天下之大不韙的邪念,想軟禁毛澤東,但又怕由此而失信於天下,“有礙國府聲譽”。周恩來聽到此消息後,親自拜訪國民黨元老於右任和愛國名將馮玉祥,懇請他們力諫蔣介石。於右任還是重交情的,他和馮玉祥一起去拜見了蔣介石,於右任對蔣介石說道:“蔣先生邀請毛澤東赴渝共商國是,九州盡知其誠。然現在外界竟有微詞,謂先生有軟禁毛澤東之意。

這種傳聞不僅於和談有礙,而且有損先生聲譽,為正視聽,餘等準備通過報界,予以辟謠,澄清事實,不知此舉妥否?請先生定奪。”蔣介石聽了,知道這是於右任與馮玉祥使的軟刀子,十分惱怒,但又不好發作,於是道:“明人不做暗事,謠言不攻自破,中正為國為民之心,神人共知,請二位先生及其他黨國要員,不必介意道聽途說。”蔣介石迫於各界壓力,又考慮到國內外形勢,隻得打消了軟禁毛澤東的想法。

毛澤東也非常熱愛書法,也喜歡吟詩填詞,毛澤東一生的墨跡,應當說基本上是三種形式:首先是文章草稿、文件批閱、書來信往、題字題詞,第二種是他手書的自作詩詞,再就是手書古代詩詞。毛澤東以博大的胸懷、雄放的性格、隨意的筆情書寫的書法作品,往往是恣肆跌宕、灑脫無羈、自然天成,亦能讓人體會出他超然的特質。首先是他承傳廣博、積澱厚重,雖然他的著作中未見專論書法的篇章,但是他給秘書田家英的一封關於書法的信,便頗為引入矚目。毛澤東給田家英寫道:“將已存各種草書字帖清出給我,包括若幹拓本(王羲之等)、於右任千字文及草訣歌”,又寫道:“向故宮博物院負責人一詢,可否借閱那裏的各種草書手跡若幹,如可,應開單據,以便按件清還”。從中我們看到毛澤東精研王羲之和於右任的書法,但並不滿足於此,還要繼續研讀,並欲借閱原作研讀。他從王羲之、於右任的書法中廣泛吸收,對張旭、懷素書法的深切穎悟,形成了他筆驚風雨,落紙雲煙,獨特狂放的草書風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