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憂危竑議】(1 / 2)

朱翊鈞對閣老張位的處罰可謂史上最嚴,但張位的問題出在哪?

時人皆以為另一位閣老會挺身而出救護張位及趙誌皋,沈一貫卻言:我為新建出,誰與我?我為趙出,又誰與我?

謔謔~

五月就告病在家的沈一貫,覺得太倒黴,便為自己占卜了一卦,卦象不佳,遂繼續稱病不出。

司禮監的掌印田義對他這般行為頗為不屑:“誰看不出來?這沈閣老就是為躲避風波,且這段時間丁應泰所言之事朝廷分歧巨大,這位閣老根本不予理會。”Lωxδ9.org

陳矩笑著回他說:“彈劾的章子裏,也沒見少了他的。”

“說的也是……”田義嘴一撇,眼底透出輕蔑,不過也似乎不願多談沈一貫,遂閉了嘴。

陳矩想起一事,又問他:“要說戴士衡就那朱東言,我也不是懷疑,但就是有點無法理解,他為何時隔那麼久,還要扯出那本書?呂坤去歲就已致仕,偏還要今年再參他一本?”

田義一聽笑了:“你不會對那本書一直耿耿於懷?本來就不關你的事。”

“我自然知道,隻是單純好奇吧。”

“這事說來話長,還得跟二十一年的京察和二十三年的朝覲考察扯上關係。二十三年孫丕揚和蔣時馨把與沈思孝關係好的丁此呂罷黜,由此雙方矛盾激化。

“開始是沈思孝一派占了上風,不過孫丕揚隨後使出殺手鐧,拿出丁此呂的仿單來證明他是受髒有狀。之後事情就發展的很快,最終是陛下降詔慰留孫丕揚,而詰讓沈思孝。陛下態度持正,即不理睬互相攻訐,也不許其借故求去,就這樣一直到前年的八月間,兩人再次求去,陛下才準了。”

“那這麼說呂坤與孫丕揚結交,而張位與沈思孝交好,雙方既成朋黨之勢。陛下素來厭惡大臣植黨,想來對呂坤也未必有什麼好印象。”

“說是這麼說,不過我倒覺得呂坤是少有的聰明人。”

“哦,此話怎講?”陳矩問道。

“哼,那些文官……”田義又輕蔑的哼了一聲,“那些人還沒步入仕途,就已想著劃分身份,陛下是不喜大臣植黨,但能阻止他們?古有雲‘時德裕、宗閔,各有朋黨,互相濟援。上患之,每歎曰:去河北賊易,去此朋黨難!”

“而且動輒爭競,爭競則朋黨,朋黨則誣罔,誣罔則臧否失實,真偽相冒,主聽用惑,奸之所會。我看這呂坤反而是難得清醒人,雖說與孫丕揚結交,至少他積極理事,陛下對積極理事的大臣還是多有青睞。”

“他與石星關係不淺,與孫礦又是同道之朋,東封事敗兩人被奪職奪名,他自然也免不了受牽連,致仕在所難免。”

“你要這麼看,致仕對呂坤也未嚐不是好事,你想想,要是他至今仍身在朝堂,此次的事他能脫的了幹係?恐怕刑部大牢裏就不光有戴士衡,還有他呂坤。”

陳矩點頭讚同,又道:“也是。替呂坤辨護的劉道哼本是石星的同鄉,自然會向著他,劉道哼疏裏也說戴士衡就是受了張閣老的指示,才反過來指向呂坤。”

“此話可信,這就又要扯回孫丕揚和沈思孝身上,張位懷疑當初孫丕揚疏論自己的奏章是出自呂坤之手,故讓戴士衡先參《閨範圖說》,後又讓他假裝朱東吉寫跋,釀成一場所謂的妖書案,以此為報複手段。”

“但是,呂坤不已經致仕了嗎?”陳矩還是有些不理解。

“嗬嗬,”田義一笑:“你忘了當初那場考察何等‘熱鬧’,影響不可謂不深遠,也不是說孫、沈二人致仕就可消除的。而且我敢斷定,往後經年,凡是一涉及派係之爭的,此二人之間的對立,仍是朝臣無法忽視的因素。”

“所以陛下聖明啊,並未如戴士衡的期望……”陳矩愛好讀書,推崇呂坤,自然也不希望推崇的人受到懲處。

“依我看,陛下還是投鼠忌器,肯定也不會再起用呂坤。至於張閣老,我估摸著是用力過猛,踩到了陛下的底線。”

“何止是陛下的底線……”

陳矩明白了,丁應泰劾楊鎬喪師,言張閣老於他密書往來,是朋黨欺罔……先不管丁說的真假與否,照陛下一貫做法對輔臣還是多有偏袒,同樣沈閣老也被劾,他們頭一次上疏自辯,陛下還批複說不必在乎人言。

恰巧這時又爆出個妖書案,比丁應泰彈劾早上幾天,兩件事加起來就牽扯了黨爭、宮闈、國本等諸多忌諱。

陳矩不由歎道:“外廷疑揣之人,多大家說夢,誌在求勝朋擠異己。但誣及宮闈就是將一清平世界化為戈矛角鬥之場。這不僅是犯了陛下的忌諱,也讓那些真正心懷遠識的人為之憂心……畢竟宗社大計莫重於冊立東宮。也難怪張閣老直接貶為庶人,可見陛下是真氣極。”

田義也道:“主子未嚐不想用賢致治安,但像王錫爵那樣的,以伯鯀傷帝堯之明,石星以‘樸忠’為他人所誤,天下還有忠賢可任?至於庶官,可有可無,不足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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