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可能,她不在家。”
你一旦大清早就遇上這種倒黴事,它會像瘟疫一般接二連三地來。不!奇跡!一陣愉快的聲音自樓上傳來。在友誼的溫和光輝中,她下了樓梯,走向他。他們幾乎要彼此擁抱。她雙手拉著他。
“真的是你啊!坐下,告訴我,所有的事!你近來怎樣?”
“我怎麼知道?”
她愉快地高聲大笑。
“這就是你,你還是你,一點也沒變,說一說嘛,不管說什麼,好,說一說嘛,我隻是要聽聽你的聲音。這樣,我才能真正相信你是確確實實地在這裏,而不是我自己胡思亂想,是神話,是夢想。”
“你的世界裏,夢想和現實總是混淆不清。你若在我眼前消失,我也不會感到驚奇。”
“我腦中的火車是出軌了。”她開玩笑地說,“我的思考無法連貫起來。”
“你要不要我站起來轉一圈證明我是確確實實站在你麵前呢?”
“不!我寧願拉著你的手。現在我要趕緊抓住它們,以免你跑掉。--不!真奇妙啊!你兒時到的?”
“昨晚--但,你知道嗎?你是愈來愈漂亮、年輕了。還有,你的服裝永遠是有最高尚的品味。”
“哦啦啦!甭提了,三十二歲老寡婦似的女人。怎麼說呢--你看起來愈來愈有信心和勇氣了。”
“我甚至是自大的,好挑剔、愛冒險的,我是進取而且積極。”
“就是這樣,你應常常保持這樣。那麼,你是不是預備做件美麗而且偉大的事?喔!我真是全心盼望哩!”
“唉!關於這……”他歎著氣說完,望著前麵,臉上是愁雲慘霧似的焦慮。
“你若再露出這種愁臉,”她笑著說,“我是一點也不會同情你,這是勝利後的憂愁或完成壯舉之後的虛空?”
這時,遠方教堂發出“咚--嗯--”的低吟。
“你知道嗎?”她用哄他的口氣說,“你為何不下午過來喝杯茶,就我倆人喝杯茶,好嗎?”
他極想說好。但又立即記起他的約會。
“抱歉!我已經有約了。”他以不高興的聲音說。
“唉!你看看!你昨晚才到,今天已經排得滿滿。不過,我不太想過問你的私事。”
“其實也不是什麼私事--”他有點不太高興地供認,因為他一點也不想隱藏他的懦弱。
“--對你而言,更不是什麼秘密。”
“其實,我兩點鍾在魏主任家有個約會。”
她以奇異的眼光看著他。
“你怎麼會迷失到這家大家公認是‘社會道德公開的廟堂’裏呀!”
“你認識主任先生?”
“不認識,隻認得他太太。”
她霎時臉色變了,表情也冷淡下來。
“我就知道,我早該想到。”她轉過頭去。
“你們隻是四年前在一個避暑勝地,有一次萍水相逢的機緣而已。隻有一兩天吧!”
“萍水相逢?”他大叫,“你怎能這麼說?你應該會了解。一兩天而已,你是什麼意思?幾天?你用日曆算你的生命嗎?我認為生命中有幾小時是比平淡無奇的三十年更重要。這幾小時就是永恒,就和藝術作品的真實一樣,甚至更曆久彌新。創造這美的藝術家本身就是這種精神的祭司。”
“事實上,這種藝術仍不能逃掉為人遺忘、敞失,成為過去的危險。”
“我不接受‘遺忘’這種字眼。我對‘過去’更沒一點耐性。”
“你與你的幻想或許是這樣認為,但其他人在現實滿足他們的欲望後……”
“你真的相信主任夫人期待你的來訪。若你沒去,她會特別感到遺憾?”
“當然,我不信她會遺憾!因為我的造訪不論在任何方麵,對她而言,都不是愉快的。而且我也不想讓她愉快。”
石女士沉默一會兒,然後用一種自言自語卻又大聲強調的語氣說:“美麗的索伊達已經像一塊切掉的麵包一樣,無法再與你續前緣。她已有幸福的婚姻生活。她完全活在幸福中。有個教養好、受過高等教育、她敬愛而且也值得她敬愛的丈夫;一個可愛的、天使般的男孩,很頑皮,長著一頭黑色頭發。個性像他母親一樣地固執,剛剛才在學說話哩!--幹脆聳聳肩讓這一切過去算了。這對你可能沒什麼重要,但這一切,對一個母親可是很重要的。--除此之外,她還有一大群和睦相處的親戚朋友。在這群人中她有如魚得水一樣的快樂;最重要的是她的哥哥克特是個奇人,一個不世出的天才。她像神一樣地崇拜他。”她停一會兒,不白禁地微笑起來。“喔,順便說一下,我剛剛想到她下午不會在家。她與合唱團到鄉間去了。”
“這你可錯了,她一定會在家。”
“你這麼確定的話,那我沒什麼話說。”然後,她突然很嚴肅地看著他。“親愛的朋友,坦白說,你到底要從魏主任夫人那裏得到什麼?”
“什麼也不要!”他以一種懊惱的聲音回答。
“這樣最好,否則你會遭到極慘痛的絕望。--那麼,下一次吧!你知道隨時都歡迎你來--”她為他開門時,再一次強調說:“美麗的索伊達已做他人婦了。”
她一再提醒,而且毫不含糊地,心懷陰謀地說著--她絕對不會相信--他是不會有這種念頭的--“喔,不,親愛的。我對娶這位絕代佳人這回事是已完全免疫了。”這就是她最近從事的活動:生小孩?那麼,高貴的女士,莫讓我礙你的事。孿生、三胎生、一打小孩,就當我不在好了。反正,隨便你怎麼做--等等,等等,我回答時說我無求於她,是有點不太正確;我必須更正,或說明一下,我要立刻送一張便條給石女士,對!叫電梯那位矮子立刻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