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新任大同知縣,乃是浙江紹興府人氏,姓洪名鵬程。這人雖是進士出身,隻用了個榜下知縣,卻是鑽營諂媚的小人。自中進士之後,他便說:“現在世情,不是人力,就要有錢,方可升官補缺。我們這窮進土,若不謀幾封京信,雖分發外省,也斷不行。”他就在京中尋了門路,拜與葉槐做了門生。卻巧分發山西,就與他求了兩封信,把本省的督撫請他照應。奈因到省數月未曾出缺,正是無處安插,卻巧大同縣知縣被葉槐參革,此缺例應外補,就把洪鵬程請補上去。又是葉槐的門生。自然穩準,不會批駁。那府缺卻是內選出來,也是葉槐的同年,叫劉用賓。當出京的時節,葉槐就拜托了這人,請他到任以後,照應兒子。又寄了一信交與他,請轉他交洪鵬程。所以他兩人得了部複,就來上任,次日先到葉開泰那裏拜會,百般趨承,隻想開泰家中有信進京,在家信中代他說些好話。
這日王活嘴聽見夏國華病故,就歡喜非常,來到開泰書房,見著說道:“少爺隻愁那件事不成。現在可是無慮了。”開泰還不知何事,忙問道:“究是何事?如此歡喜?”。活嘴道:“夏國華前日交卸之後,原想料理兩日,搬回家鄉。那時倒代你著急,深恐他去遠就不好說話。那知他就得了一病,昨日晚間已死,現在夏均祥一人作主。隻要把他些好處,還怕此事不成麼?”開泰搖頭道:“不行不行。夏國華這官明明是我爹爹參奏,此刻他又死去,均祥豈不恨我?從那日來過之後,至今日俱未前來,我怕這事也是徒然。”活嘴道:“你不必問,我包管代你辦好。”開泰以為他這說瞞話,不過想格外要我,料想不能成的。那知王活嘴辭了出來就到縣裏去會洪鵬程。
洪鵬程見是葉開泰那裏的人,怎敢怠慢,隨即出來接見。行禮已畢,王活嘴道:“父台蒞任以來,敝居停日日稱道說,彼此以後均可關顧。前日有家信進京,甚說父台的德政,想不日就要高遷的。”洪鵬程本是小人,聽見這話,已是心癢難撓,連忙起來謙遜一會,說道:“本來考師厚恩,加上世兄如此青眼,格外感激的了。”王活嘴接著說道:“這皆不算甚事。”王活嘴又顯出十分懊惱的樣子,洪鵬程連忙問道:“究是何事,何妨說明。如可盡力,敢不幫忙?”活嘴就將夏家求親的話對他說了一說道:“這事如能做成,不但我們少爺承情,連我們老大人總要感激。屢次家信催他擇婚行聘。奈他選擇太苛,故至今未定。難得現在有這人家。父台能從中為力說成此事,豈不是連老大人皆欲感激?”洪鵬程聽了這話,就滿口答應道:“連日衙中例行事件尚未布置大定,且夏家又是新喪,遽然前去。也不便說話,稍等幾天設法便了。”
王活嘴又囑了一回,然後回來。
過了幾日,又聽見夏均祥要料理回籍,他又來至衙中催促,故此洪鵬程到夏家上香。均祥以為他是新任知縣,念同寅情麵特來行禮,趨陪之後,又出幃來謝。洪鵬程趕著說道:“本縣盡禮來遲,諸望恕罪。”均祥謝了一句道:“苫決昏迷,不敢回拜。”隻得仍進幃去。洪鵬程坐了一會,也就回衙。到了晚間,忽然縣裏來了一人,拿著洪鵬程的名片說:“洪老爺給這裏少爺請安,請少爺終七之後進衙,有要活麵談。”家人將話傳了進去,夏均樣也不知何事,疑惑仍是交代上的事,隨即招呼家人出去說:“後日盡七,稍停兩日,本要前去麵謝的,有話臨時麵談便了。”過了兩日,夏均祥就去謝洪鵬程,將他請進,彼此敘了寒暄。洪鵬程開口便問道:“聞說尊大人在此官聲頗好,何以與葉大人意見不合,至受此屈?現在豈不為難,究竟是為何事?何妨聞談一回。小弟與他家本是師生,如可轉環,定當為力。現下雖在服中,起服之後,老哥也要出山為官,有此一條梗塞,終非好事。是以前日請足下過來,好在俱是同寅。豈不能彼此兼顧。聞說令妹還未出閣,以後有許多心事,何不趁此把疑團除去?”均祥見他說這話不是無因。乃道:“這事也難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