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我現在的直覺,屋裏那個男人,不像是誌玲被變賣下嫁的老公。屋外荔枝樹下麵的那個老漢顯然更合適。屋裏的男人,八成是居住在仰光的那位大戶人家的老爺。多年前買下誌玲做女傭,時常強迫她交歡的風流鬼。
今天的這種場麵,屋裏的這種氣氛,足以說明他又瞞著老婆跑來找誌玲“敘舊”了,難怪屋外那個老漢要那樣默不作聲地蹲在院子裏抽旱煙,活像一頭溫順安靜的老牲口。
事到如今,時不湊巧,我顯然不宜再露麵,否則會讓誌玲難堪。萬一弄得她手忙腳亂,說不定她會問我天氣如何。於是我小心地蓋好瓦片,爬到另一間屋頂上麵,再次揭開瓦片。這一次,我看到了蓮蔻。她蜷縮在床上,捂住自己的耳朵,把頭埋進膝蓋。
這個可憐又可愛的小丫頭,一定不情願住在這裏,一定每日為我擔心。我像壁虎一樣悄無聲息,爬進了窗子裏麵,對她輕聲呼喚:“蓮蔻?蓮蔻?”
“貝殼?”看到我的一瞬間,蓮蔻大喜過望,清澈明亮的雙眼足以讓我聽見她心底歡騰的聲音,但我很快捂住她的小嘴巴,示意她不要出聲。待我將她放開,她興奮地正要問些什麼,忽然又想起什麼,指著隔壁的屋子,“有個男人,昨天就來了,跟你的相好折騰了一宿,現在還不肯罷休,簡直煩透了!要知道,就算是我那咬不壞的田桃嫂子,也該把這樣的男人轟走了。”
我苦笑著愛撫她的額頭,也把她皺起的眉頭撫平,“別去管大人的事情。那個男人是她的老相好,我能怎麼樣?難道要憑著莊稼漢的力氣,把那個瘦骨伶仃的家夥捶一頓?這讓誌玲情何以堪?更何況,我現在跟巫虎打得焦頭爛額,不宜拋頭露麵。”
“我也要和你一起,去打巫虎那幫壞蛋!”小丫頭興奮地說著,就要下床穿鞋子,我把她按在床頭,掏出一樣東西,放在她的手心,“來,給你這個!”
看著一塊巴掌大的金燦燦的蜂巢,小丫頭更是開心的樣子,“呀,蜂蜜?”
“很甜,快吃吧!”
蓮蔻剛把蜂蜜放進嘴裏,忽然又閃動起明亮的眼睛,“貝殼,你把爺爺和嫂子救出來沒有?老爸、叔叔、堂哥他們現在在哪?”
“他們都沒事,全好好的,已經住到對岸麻力溫那邊的親戚家裏。”我撒著慌,不願讓她傷心,“隻有你的嫂子田桃,還在石渠那邊的山上。等到了晚上,我就去接她。到時候,咱們大家聚在一起,就會更安全。”
“嗯嗯!”蓮蔻吃著蜂蜜,開心地笑著,我愛撫她的頭發。這個小丫頭大概高興壞了,隻是她還不知道,她的嫂子已經把她情竇初開的心思告訴了我。而且不止這些,還講了什麼撥開草叢、兩顆李子、粉嫩荷花之類的對於我這個正派男人早已記不起來的事情。
如今我們兩個近在彼此身邊,交融著彼此的氣息,說說笑笑著,仿佛又穿梭回到過去,諸多萬般美好的時光裏。我仔細打量著蓮蔻,發現她真的已經長大,不知不覺中像個大姑娘,婷婷玉立,韻色飽滿。
就在這時,敲門聲突然響起,招呼蓮蔻的名字。不是誌玲的聲音,也不是屋外的老漢,是那個仰光男人。他輕聲叫了幾次,蓮蔻不吭聲,也不打算開門,最後隻得隔著門板說話。
“蓮蔻,我不是壞人,你不必害怕。誌玲已經對我說了事情的大致經過,我了解你們現在的困境。那些雇傭軍兵痞,確實做得過分。但也不用怕他們,我在仰光有很多政商兩界的朋友,跟這邊的島北港軍指揮官也能搭上話。無論是賣麵子,還是結交情,會讓他們收手的。至少對你們幾個不會刁難。
“而且我已經跟誌玲商量過了,今晚就動身離開。我們也會把你帶走。這個村子不能再待了,否則就算不被搜查到,也會被看了懸賞告示的歹人出賣。你現在收拾東西,天一黑,咱們就走!”
“我不走,我要等貝殼!”蓮蔻摟在我懷裏,既倔強又略帶氣憤,對門外回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