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山澗的傭兵隊伍,像狐群一樣奔跑上山,展開拉網式搜捕。直到掃蕩過整座山峰,發現我已從另一側跑掉,憋了滿腔怒火的傭兵們,更是氣得暴跳如雷。
即便不見了目標逃竄的準確方向,他們仍不肯善罷甘休,自發地分成搜捕小隊,沿著山脊的幾個出口追蹤。我與銀蟀交火時的步槍射擊聲,在山巒中造成了回響,不可避免地驚擾到了搜捕過來的一支雇傭兵小隊。
他們翻越幾道山梁,向古神殿遺址這邊的山林趕來。由於島上山石錯亂、林木茂密,道路非常難走。除了飛行工具,從一處點位趕往另一處點位,想要直線靠近是不可能的。步行跋涉中,草深路滑,山岩疊嶂,根本看不見前方足夠的視野。隻要偏差了幾米,等到走出數公裏,就會與目的地錯開非常大的距離,極易造成迷路或隊員失散。
為了防止發生意外,這支搜捕過來的傭兵小隊,一麵辨別著方向,一麵警惕地戒備,行進速度沒辦法過快。他們緊密地保持著隊形,彼此打著掩護和手勢,在山林裏狐疑地搜索著,希望再次聽到槍聲,以鎖定目標的具體位置。
隻可惜,我與銀蟀之間的相互獵殺,並未持續太長時間。這支傭兵小隊抵近山林邊緣時,銀蟀已經被我五花大綁,藏匿到了古神殿的佛像後麵的暗道裏。
此時此刻,附近的山林重又變得寂靜無聲,而我重又恢複了狩獵狀態,正隱蔽在古神殿的大殿屋頂上,用望遠鏡遠遠地看到了他們。“魚叉”就在我的背上,我可以居高臨下,出其不意地射殺他們。
然而現在,實際情況已經不允許這樣幹。任何一方的槍聲,都會暴露我的位置,吸引更多的傭兵向這個方向奔來,最終包圍古神殿遺址,動用軍犬嗅探。那樣的話,我很可能失掉剛剛得手的獵物——銀蟀。尤其在突圍過程中,需要急速地奔跑,我不可能背走銀蟀。
時間不多了,沒辦法再跑開足夠遠的距離,去放空槍引開他們。必須采用另一種戰術,阻止這支傭兵小隊接近。否則,一旦等他們越過山林斜坡的半腰,極易發現我與銀蟀槍戰過的痕跡。他們會注意到樹幹上的彈痕,或者踩到掉落的彈殼。單憑這些跡象,足夠這支傭兵小隊向周邊的分隊發出信號,引導大批傭兵洪水猛獸般朝這個方向湧來,包圍整個古神殿遺址。
要阻止他們,既不能開槍,更不能打草驚蛇,刺激他們發出呼應同夥的訊號。我一時無措,下意識朝四周觀察,看到一叢叢山花,正在風中微搖,似有似無的花香偶爾掠過,令人振奮又勾起回憶。恰因與此,我很快就有了主意。
古神殿的大殿屋頂上,有幾處殘破的塌陷,穿透青石黑瓦的藤蘿,像潮水翻湧一般,順著牆壁從破口處蔓延上來。不僅將整座大殿的外部頂層覆蓋,而且已經爬上了靠近瓦簷的樹梢,把一棵茂盛且巨大的樟樹的半個樹冠幾乎拉彎,如同揪住頭發向著殿頂傾斜,無奈地淪為支架,以供更多的藤蘿生長纏繞上去。
在樟樹的樹冠深處,懸掛著一個雞籠似的蜂巢,成群的虎頭蜂正嗡嗡振翅,在那些密集的洞眼上鑽進爬出忙碌著。我並非頭一回發現它們,以前常帶著蓮蔻和黃狗來這裏,偷吃又甜又香的野蜂蜜,沒少被它們追趕。
蓮蔻還被蟄哭過,黃狗也疼得團團轉,追咬自己的尾巴。可是等我們成功得手,我把被虎頭蜂蟄腫的手指蘸了蜜汁遞在蓮蔻麵前,蓮蔻又會破涕為笑,饞嘴地在我手指上亂舔。黃狗也有份,它會把帶著甜漿和蜂蛹的蜜巢吃掉。
這些回憶令我懷念,而今也令我傷感。我的黃狗被傭兵們吃掉了。蓮蔻也暫避他鄉,已是無家可歸。現如今,我無法再像過去那樣,帶著可愛的姑娘和狗,在這座島嶼上無憂無慮地閑逛。
老漁夫在世時,教過我對付野蜂的方法。他會在蜂窩旁邊點燃柴草,利用濃煙把虎頭蜂熏得暈頭轉向,然後就獵刀割開蜂巢,取走黏稠的蜜漿之後,重又修補好蜂巢,留待下一次采集。
已經記不清在這個蜂巢裏偷吃過多少次蜂蜜,這些虎頭蜂一定恨透我們。現在我又來了,好在它們沒什麼記性。在我靠近蜂窩之前,它們並不知道我要幹什麼。
這一次不同以往,我並不打算點燃什麼,再把它們熏得暈頭轉向。燃燒的煙霧和氣味兒,同樣會暴露我的位置。現在是白天,山峰高處的瞭望者,或者叢林狙擊手,擅長發現這種跡象。我不能給他們任何可能發現我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