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角牛和三眼蛇同時一怔,瞬間回憶起什麼,臉色陷入僵硬,氣氛也就陷入尷尬。尤其是三眼蛇,他更該記得自己說過,要趁我跟女人親熱的時候,用刀抹我的脖子。
巫虎垂下頭,好笑地哼一聲,抬起瞪亮的眼睛,“你在暗中監視我們?”
“不,”我麵無表情,沒有敵意但也並不友好,“我隻是讓你知道,我還沒幹什麼!”
是時候該警告他們了。他們似乎已經習慣把我的忍讓判斷為某種台階,可以一直踩著前進。他們將我與他們眼中的其他莊稼佬區別,並不是因為我的忍讓,不是嗎。
我坦白地揭穿巫虎,“你們並不缺女人,即便是在島上。這裏有的是水性楊花的娘們兒,足夠把你的兄弟們吸幹!說吧,你想要幹什麼。”
“請你加入我們,”我剛要開口說話,他緊跟一句,“或者離開。”
他猜得很準確,也說得很及時。我不會選擇前者,那不是我的生活,不在我的記憶中。我隻有5年的記憶,這部分記憶,決定了我屬於這座島嶼,屬於這個小鎮,同這些莊稼佬一樣。即便他們叫我“貝殼”。
“我說過,我已把腳下當做家園。”
“等我把你的木屋買了,你就可以有新的家園。隨便去哪裏,甚至可以去仰光,過都市生活。”
“為什麼是仰光?方便綁架嗎!”
“那就隨便去哪兒!”
“如果我不同意呢?”
巫虎變得不耐煩,體現在他那過分認真地奉勸,“你不是個‘貝殼’,更不是個莊稼佬。你比這裏所有的人都聰明......在你決定留下之前。”
我沉默了。巫虎在攤牌,赤裸裸的警告。他是個陰謀狡詐會算計別人的人,準確地講,他有幹這種事的資本,就像今天這樣,他不是來炫耀悍馬戰車,而是來展示他的實力,即便是剛剛得到的,但已經擁有。
三眼蛇把一袋錢放在了我的麵前,誚笑著舔著唇角,更像小心翼翼地放一塊誘餌,“去對岸買個新的木房子吧,重新找一片你的‘腳下’。”
我收了錢,準備這兩天就動身,帶著誌玲去斯裏蘭卡,重新謀一份職業。臨行前,我把黃狗交托給蓮蔻照看,並塞給她一些錢和餘下的肉幹。
蓮蔻牽著黃狗,梨花帶雨的小臉哭腫了眼睛,她送我和誌玲出了小鎮,還在依依不舍地跟著我們。黃狗一直在嗚嗚低呻,我無意中發現,它竟然也會流淚,似乎看出我要與它別離,此生也許不會再見。
老漁夫去世時,黃狗隻是安靜地趴著,偶爾嗚嗚幾聲,又把腦袋垂下。那是一種難過,就像它自己已經變老那樣,深知阻擋不了一個生命老去。但現這一刻,我知道它是在傷心。就像蓮蔻那樣的傷心,或者更甚。
原諒我吧,大黃,雖然咱們像兄弟一樣,生活在一起五年,奔跑在田野和海灘,滿滿地全是記憶,可我不能帶你走,你還可以屬於這裏,而我已經不能。
站在海岸線上,望著浩瀚的大海。誌玲依偎在我懷中,海風揚起她的發絲,摩挲著我的麵頰。我們在等待渡船,帶我們離島,趕往斯裏蘭卡。
但並不湊巧,海上起了風浪,濤聲轟鳴翻滾。每天隻路過一次的渡船延遲了。一直到傍晚,我們準備登船時,蓮蔻竟然又一次出現,映入我的視野,仿佛她又一次敲打我的窗子那樣,撩動我的心弦。我急忙丟下行李,張開手臂迎接她撲在懷裏。
“怎麼了,哭得這樣傷心?”我問蓮蔻。
“貝殼,那些壞人......住進了你的木屋。他們用繩子做陷阱,套住大黃的脖子,把它吊在樹上,活著剝皮給煮了。我爺爺去找他們,也被抓了起來,吊在屋梁上,估計快被打死了。大伯、三叔和我爸,帶著哥哥們去打架,結果全被抓起來,塞進他們的汽車拉走,現在生死未卜。要不是嫂子,主動脫光衣服,把那些男人吸引住,我就沒機會逃脫,再也找不見你。”
她緊緊摟住我的脖子,埋頭大哭起來,“我好害怕!我真的怕你已經走了!我逃出來的時候,看到四五個光屁股的男人,正把嫂子架到床上去。快去救救她吧,那裏還有好些男人。”
我站起身來,透過灰蒙蒙的濕氣,望向小鎮的方向!依稀恍惚間,我仿佛剛被大海推上岸,流落到這裏,流落到這座島嶼。鹹腥的海風中,呼吸著,我感到脈搏在跳動,血液在升溫,心底的火山要噴發了,有一股力量,化為一個聲音,在不斷地追問我:為何而怒?為何而怒?為何?我呢喃著,“是時候了,為何而怒.......既為何而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