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嗎?”巫虎直盯著我,收住笑的麵容更像質疑。
“當然。”
“好!我相信你!”他又笑了,滿意的樣子。但我隱約覺得,這隻是暫時,就像一個人的陷阱裏多了一隻獵物,不必急於一時那樣。
事實上,他的話令我很不爽。他說相信我,可這算他媽的什麼邏輯。田地是我的,莊稼是我辛勤耕種,幾個不速之客,跑來指手畫腳,實在惹人厭惡。但我始終克製,不忘老漁夫的忠告。我期待他們早點離開,最好滾得遠遠的。
似乎看出我的忍讓和被動也隻是暫時的,巫虎變得正經起來,“追馬,咱們做個交易,如何?”
“這得公平說了算。”
“當然,當然會公平。這山坡上的五畝甘蔗林,既然是你的,我保證它們不會被人亂動。但我的事,你也不要插手。”
“你的事是什麼?”
“記住今天的約定!你會知道的。到時候,也許會感激我。”
臨走時,經過女人麵前,巫虎抓起她的下巴,不容反抗地打量幾眼,轉頭對我調笑,“——四十路!?悠著點吧,追馬,她們遠比這片甘蔗地耗費你的精力。”他仍把我當成一個亡命天涯的傭兵,不會有莊稼人那樣的老婆,隻會有尋歡作樂的玩物。
回到自己的木屋,女人立刻燒水做飯,操持起瑣碎的家務。這使我不必忙碌,可以靜下心來想想今天的一連串怪事。尤其那個叫巫虎的家夥,似乎已經把這個小鎮摸索透徹,正暗中謀劃著什麼。
我不知道過去在傭兵營的情況,以及那個叫追馬的自己與巫虎關係如何。但通過短暫的接觸,巫虎絕對是個棘手的家夥,心機不善而且狡詐多謀。更叫人不安的是,他在傭兵營待過,打過槍,殺過人,如今還帶了手下,個個凶神惡煞,肯定不是為了幹什麼好事。
女人把我的木屋收拾得煥然一新,看上去像個新家。晚飯很豐盛,她煮了梭魚羹,手藝格外巧。仔細看著這個叫誌玲的女人,我發現她長得很端莊,成熟的身段凹凸分明,但她很少主動和我說話。到了夜裏,她燒了一大鍋熱水,把自己洗幹淨之後,早早睡到了我的床上。
這令我有些局促,甚至難為情。五年裏,除了跟老漁夫一起勞作,我很少接觸女人。唯一的女性朋友,也不過是沙旺家的15歲小孫女蓮蔻。
傍晚時分,聽說我回來了,蓮蔻就把黃狗牽了過來。小姑娘天真無邪,委屈地抱怨說:“我想和大黃再玩一天,但爺爺不讓!”
“為什麼?”我問她。
她噘起小嘴,揪住大黃的耳朵,自顧玩耍著說:“嫌它吃家裏的東西唄!爺爺把魚幹和臘肉都吊到房梁上去了,還是擔心大黃會吃到。他拄著拐棍,在院子裏走啊轉啊,對我很是提防。還罵我是傻丫頭。我想給大黃要點東西吃,可爺爺不肯給,即便是給了,也要逼著我當麵吃下去。這個老糊塗!”
“他可是你的爺爺!”
“是的,可他並不聽我的話。而且還把你的木屋和釣船上了鎖,你不討厭他嗎?”
“可我已經買了回來。”
“——好啦,貝殼先生,快給大黃拿點吃的吧,不然它就要餓壞啦!”
我取了一些拌有魚骨的飯團,被小姑娘伸手奪過去,“我來喂。”她把飯團掰成小塊兒,故意拋得很高,黃狗像躍出海麵的海豚,在院子裏上躥下跳,每次隻吃到一點,急得吱吱呻叫。
臨走的時候,發現我屋裏有個女人,小姑娘來了興趣,趴在窗口觀察了一會兒,等到看清女人的容貌,她驚訝地眨著眼睛,不假思索地問:“天就快黑了。到了晚上,外麵靜悄悄的,你們會不會睡到一塊去?”
我有些尷尬,不禁皺起眉頭,“這可不是小孩關心的事情。”
“哼,在我大爺爺(老漁夫)眼裏,你也是小孩。可你並不無知。”她不服氣地爭辯道,“實話告訴你,我見慣了這種事情。誰叫我有個好嫂子呢。每到夜裏,她就跟我哥睡到一塊去,把床板、把整棟屋子弄得咚咚作響。氣得爺爺半夜爬起來,用拐棍去砸窗戶。可我嫂子才不怕,她一絲不掛,像貓叫似的發出更大聲,說各種叫人臉紅的話,氣得爺爺隻好回屋,用棉被捂住耳朵。這個可憐的老頭子,終於遇到天敵了。
“可我並不討厭嫂子。雖然她放蕩不羈,經常在甘蔗地、要麼山坡的草窠子裏,給野男人爬到身上。我都撞見好幾回啦!可是我哥呢,怕我嫂子,就因為他離不開這種女人身上的騷勁兒。貝殼,你告訴我,我嫂子有沒有勾引過你?”
她是那樣的無所顧忌,說出的話令人吃驚,以致我不得不質疑自己,是否跟這個時代脫節。一個15歲的小丫頭,她的思想和開放,就像一顆你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偷偷萌芽舒展枝蔓的種子,遠不再是想象中的封固和幼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