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德子倒吸一口冷氣,疑惑的抬起眼睛,“秋姑娘,不會是小白霜又捧著一截蓮藕冒充斷臂吧?”
話音落下,小德子無奈的捶著腦袋,“哎呀,秋姑娘,誤會呀,誤會呀,小白霜犯了瘋病時,有時候抱著藤球說是人頭,有時候捧著蓮藕說是斷臂,有時候拿著芋頭說是手指頭……”
“大德公公,我是廚娘,我認得清什麼是蓮藕。”
沐秋深深歎了一口氣,閉上眼睛搖搖頭,“想必大德公公已將那半截斷臂挖走了,也不必去看了。”
話音落下,沐秋無力的走向門前,踏出一隻腳時,淒然的回眸,深深望著碧柔,“碧柔,我知道你比我經曆的更苦,無論我說什麼在你聽來都很幼稚,可是你不要忘了,你也曾如我一樣幼稚,你也曾是在大梨樹下歌唱夢想的姑娘。”
“沐、秋。”
碧柔終於轉過眼眸,冷冷望著沐秋,任由淚滴垂落,“夢想、都是、騙人的。”
話音落下,碧柔不擦眼淚,立即踏出寢殿,不知去向何方。
沐秋望著碧柔的背影隱沒在飄雪中,終於再也撐不住了,將小臉埋在雙掌之間,狠狠蹲下痛哭一場。
一場姐妹,為什麼?
從罪臣之女到尊貴之人,明明越來越好,然後走著走著卻散了。
許久以後,沐秋仍然收斂不起心底的淒愴,隻能抹去淚水,心裏空空的走出碧柔的宮殿。
眼前一片蒙蒙白雪,遮住了天與地,茫茫的看不到方向。
沐秋猶如被人抽去了靈魂,不知道下一步該踏向哪裏?
一步一步漫漫無期的走著,烈烈飄雪染濕了肩頭。
偌大的皇城內宮四處都可以去,昭陽正院、慈寧宮、慈安宮、九皇子府、十七公主府、秀貴妃宮殿,可是沐秋哪裏也不想去,不是擔憂這份失魂落魄被人看到,而是不想將淚水滴在別人心頭。
走了不知多久,棉靴也被殘雪浸透,沐秋抬起眼眸時,才發覺又到內外宮的交界處。
出了內宮順著這條路一直下去,就能回到禦膳房。
可是那裏也是傷心地,蘇盈盈不在了以後,萬大姐也離開皇城了。
或許萬大姐和沐秋一樣,見到禦膳房裏的一切,就會想起蘇盈盈,想起蘇盈盈,心就會痛。
沐秋揉一揉額頭,撣一撣肩頭雪,狠狠吐出一口氣,決然走向禦膳房,就算全世界都拋棄了自己,至少還有大梨樹在守望著沐秋。
越是接近禦膳房的時候,沐秋就越覺得有點奇怪,因為遙遙望見許多小太監和宮女紛紛追向禦膳房的大門方向。
現在還沒有放午飯的時辰,難道是因為今天雪大,所以後宮裏許多人下了甜品單子嗎?
終於越來越近了,沐秋透過飄雪,望見了大梨樹。
遠處的場景更讓人覺得奇怪,因為有許多人圍著大梨樹,而且那裏揚著雪霧。
大梨樹在顫抖,殘雪從枝頭上落下,被橫風卷向天深不知處。
沐秋心裏劃過不好的預感,立即提起裙擺大步踏過去,步子越來越快,最後飛奔起來。
大梨樹下聚了很多人,大梨樹顫抖得越來越厲害,沐秋追到近前,立即衝入人群,果然見到有人像瘋了一樣的在砍樹。
大雪寒天,分不清碧柔的臉上是淚水還是汗水,正在掄起斧頭,狠狠一斧一斧的砸下去。
“碧柔?”
沐秋屏住呼吸,望著大梨樹的殘缺,不敢相信的走過去,“碧柔!”
碧柔聽見了沐秋撕心裂肺的呼喚,瞬間迸出眼淚,卻更加狠狠咬著牙,將斧頭掄得更圓,絕情的劈在大梨樹上。
“碧柔,為什麼!”
沐秋衝過去,要擋在大梨樹前,立即被小德子帶人攔住。
小德子跪在沐秋腳下,淚水流了滿麵,“秋姑娘,娘娘心裏苦。”
“大德公公,你閃開!”
沐秋瞪起眼睛,小德子狠狠磕著頭,“求求秋姑娘,讓娘娘把心裏的痛放出來吧,奴才願意任打任罰。”
小德子正在苦苦哀求時,碧柔烈烈轉眸,瞪向沐秋,奮力一聲嘶吼,“我要、劈斷、夢想!”
這一句也許用盡了畢生的力氣,瞬間震破了嗓子,鮮血順著唇角滴落。
碧柔狠狠吐了一口血,繼續掄起斧頭,砸在殘破不堪的大梨樹上。
“碧柔!”
沐秋流下眼淚,緊緊咬著嘴唇,也回一句聲嘶力竭的呐喊,“你現在停手,我還認你作姐姐。”
碧柔望向沐秋,滑下眼淚,淒然一笑,“恩、斷、義、絕!”
話音落下,斧頭再次劈中大梨樹,猶如砍在沐秋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