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膳房門前的大梨樹,對於沐秋來說早已不是一棵樹了,是朋友,是知己,是家人。
不知道大梨樹屹立在皇城裏多少年,卻知道大梨樹沾染過多少眼淚和歡笑,見證過多少生死和離別。
橫風冷雪下,殘削飛濺,就如恩斷義絕的姐妹情義,永遠也拚湊不起來。
沐秋越過小德子,衝到碧柔身旁,雙手抱抓住斧頭長柄,星眸裏的淚水成冰。
碧柔望著沐秋許久,任由冷風將淚滴和血珠凍成冰霜,終於放了手,淒然的笑一笑,“小正宮,願你、一生安好。”
然後,碧柔烈烈旋身而去,踏入茫茫風雪中,走的那麼決絕,沒有一次回眸。
直到沐秋再也望不見碧柔的背影了,這才橫著抹去淚水,狠狠扔掉斧頭,立即脫了絲絨風袍,包裹著大梨樹的傷口。
禦膳房裏的許多師兄都看到了這一幕,攜手共進皇城的姐妹,經曆過幾番同生共死,如今終於各自富貴了,卻終究恩斷義絕了。
這一場情義結束了,人群慢慢圍過來,聽到消息趕來的虎子師哥,立即脫了外套,牢牢的將樹下風雪中的沐秋包裹住。
“虎子師哥,大梨樹,受傷了。”
見到壯碩的虎子,沐秋再也撐不住堅強了,瞬間珠淚斷了線,隨風飄走,凝成雪霧,飄灑在天地之間。
虎子是個粗糙的漢子,除了會憨憨的說幾事沒事的,沒事的,隻剩下傻傻的撓頭了。
聚到身旁的小華師哥看一看大梨樹的傷口,立即扭過頭安慰沐秋,“小師妹,大梨樹受了這點小傷,就像我們切菜切到手一樣,頂多算是破一點點皮,不耽誤明年發芽、開花、結果子。”
聽到這樣安慰的言語,沐秋立即閃爍著渴望的眼神,“小華師哥,真的嗎?”
“小師妹,我什麼時候騙過你,我小華今天把話放在這兒,如果大梨樹有個三長兩短,我就變成大梨樹天天站在這兒!”
既然小華都這樣說了,虎子更是挺起胸膛,“小師妹,貴妃才能有多點力氣,就砍掉一些樹皮,就像給大梨樹磨繭子、剪指甲了,我現在就去造辦處,找幾個花匠過來,保管治好大梨樹,等你出嫁那天,大梨樹一定開滿鮮花!”
虎子扔下這句話,立即挺起胸膛踏向造辦處,離去時的步伐威風凜凜,像一個打了勝仗的將軍。
然後許多師兄圍過來,都和沐秋說了許多的安慰的話,不因為沐秋如今貴為“小正宮”,是因為沐秋是永遠的“小師妹”。
這些日子的飄雪很溫柔,每天一起床就是風景如畫,還有幾天就是除夕了,皇城裏的人互相見到,無論認不認識,至少都會互相點頭笑一笑。
在這種處處都是喜慶的日子裏,今天清晨的雲無心卻有點神色慌張,甚至見到沐秋時,嘴唇也有些蒼白。
這還是沐秋第一次見到雲無心是這種模樣,八風不動的少年郎也會緊張?
“老婆,家裏出了點事。”
“家裏?”
沐秋微微一愣,無論怎麼想都是滿頭霧水,“雲無心,難道這次是真的又有人倒提親了?”
“老婆,回家再說吧,我從來沒應付過這種事,腦子有點亂。”
“一大早晨的腦子就不清楚,昨天晚上到底喝了多少酒?”
沐秋的確聞到雲無心的身上有一些酒味兒,立即氣哼哼的咬著嘴唇,“雲無心,你以前不貪杯的,怎麼現在變成宿醉不醒了?”
無論沐秋怎樣埋怨,雲無心隻剩下沉沉歎息了,“老婆,快回家吧,現在隻有你能救我了。”
回家的路上雲無心愁眉苦臉,時不時的揉一揉額頭,宿醉未醒的太陽穴一直在跳個不停。
進了文武俊侯的大門以後,沐秋也瞬間驚呆了,偌大的院子裏擺滿了酒壇子,隻留下一條狹長的小路。
沐秋提起鼻子聞一聞,立即驚喜的點亮了星眸,“女兒紅?”
隨後,沐秋丟下雲無心,立即提起裙擺,順著酒壇小路,跑進內堂裏,見到一個胖胖的男人。
這個男人的確很胖,憨態可掬的笑起來時,一共能堆出三個下巴,下巴下麵就是圓滾滾的肚子,肚子下麵幾乎直接連著腳,胖的都看不見腿了。
“爹爹?”
沐秋瞬間紅了眼眶,不可置信的望著胖男人。
胖男人張開又短又憨的手臂,笑得這麼喜慶,“小妹,我和你娘親,將所有的女兒紅都帶來了。”
“爹爹——”
沐秋跑過去,猛然一下子撲進爹爹的懷裏,然後又被圓滾滾的肚子給彈了回來,踉蹌的退了幾步以後,險些摔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