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秋進了碧柔的寢殿,帶著寒氣和雪花。
“碧柔,你究竟有什麼事瞞著我?”
一進門,沐秋來不及坐下,立即追進內堂裏,踏到碧柔的床畔前。
碧柔輕輕搖搖頭,無辜的笑一笑,似乎不明白沐秋為什麼會這樣問?
“碧柔,以前無論有什麼事,你都會和我說的,現在究竟怎麼了?”
沐秋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深深望著碧柔的眼睛,“你是不是還在報仇,還在殺人?”
問題狠狠落下,像一記重重的拳頭突然揮出,砸在碧柔臉上。
隻有很突然的問題,才能看清楚人一瞬間最自然的反應。
刹那之間,碧柔立即低下頭,然後輕輕抬起眼眸,向沐秋輕輕搖頭。
“碧柔,你可以用低頭掩飾掉眼睛裏的惶恐,可是你卻掩飾不掉臉色上的蒼白。”
沐秋苦澀的一哼,輕輕望著碧柔的臉龐,“不信你摸摸你的臉,現在一定很涼。”
柔柔話音飄落,碧柔立即摸向自己的臉龐,可是耳畔又傳來沐秋悲涼的歎息,“你果然摸臉了,你果然騙我了。”
碧柔慢慢放下手,莞爾一笑,斟了茶水,遞到沐秋手邊。
沐秋望著碧柔很久,終於接了碧柔的茶水,無奈的搖搖頭,“碧柔,我們經曆過被人欺負羞辱,經過生離死別,甚至我們都是死過一次的人。”
往事不堪回首,提起來依然滿腹心酸,沐秋放下茶盞,望著窗外飛雪飄零,“碧柔,你殺顧七強、殺趙梨芳、殺白太醫,該報的仇已經報完了,你殺周玉海、殺無罪的嬪人,該出的氣也出過了。”
沐秋轉眸望向碧柔,深深擰著眉頭,輕輕紅了眼眶,“我們都受過欺負,知道欺負人是多麼的可惡。”
“沐、秋,我、聽不懂。”
碧柔輕輕一笑,望著窗外的飄雪,回憶經曆過的生死瞬間,“沐、秋,你沒、去過、榮華殿,所以、你不、知道,如果、想不受、欺負,就要、欺負、別人。”
“如果想不受欺負,就要欺負別人,天下沒有這種道理!”
沐秋深深歎了一口氣,無奈的皺緊眉頭,盡量的放軟語氣,“碧柔,皇帝回來了,榮華殿的日子熬過去了,你又是貴妃娘娘了,沒有人會再欺負你了,停下來吧,求求你。”
良言如風,流入耳畔,碧柔沒有再望向沐秋,隻是看著窗外的雪花越來越大,風也越來越烈,“沐、秋,我得為、兒子、立威。”
“立威?用人命?”
沐秋苦澀的搖搖頭,“當年六公主的母妃,就因為爭寵而殺人,六公主後來是什麼下場呢?”
“沐、秋!”
碧柔輕輕屏住呼吸,目光變得冰冷,“你在、詛咒、我的兒子。”
不能相信,不敢相信,苦口婆心的一番勸說,卻換來如此冰冷的目光和言詞。
“碧柔,碧柔,所以我現在也是你的仇人了,你也要殺了我,對嗎?”
沐秋淒然的一笑,輕輕滑下眼淚,“我懂了,你變得和當年的秀貴妃一模一樣,會因為一句話而殺人。”
“沐、秋,不要、提起、秀貴妃!”
再一次,沐秋無心的一句話刺痛了碧柔,碧柔狠狠踏向沐秋,目色閃過寒光,“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因為、我陪、秀貴妃睡覺,可是、我殺了、秀貴妃,我再、也不是、秀貴妃、的影子了。”
“碧柔,你怎麼可以這樣曲解我,你怎麼可以對我這樣殘忍?”
沐秋平生第一次氣到渾身顫抖,感覺從頭到腳的血都是冰冷的,“我看不起你?我看不起你?我現在昧著良心來勸你停下來,把剛才看見的當做視而不見,如果我真的看不起你,我早就去大理寺告你殺人藏屍了!”
話音落下,滿腔的委屈無處訴說,沐秋也沒想到自己像發了瘋,竟然抓起茶盞,狠狠的砸碎。
瓷片四處飛濺,正如此刻破碎的心,沐秋狠狠閉上眼睛,無力的垂下淚滴,“碧柔,我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碧柔默默無言,隻是望著窗外飄雪,靜靜的垂下眼淚。
兩位姑娘無言的哭泣著,在寢殿在守候的小德子,聽到茶盞碎裂聲,立即踏進屋裏。
沐秋望向小德子,無力的搖搖頭,“我知道大德公公忠孝,但願大德公公能勸住娘娘,不要再繼續下去了。”
小德子低眉一笑,彎腰收拾著茶盞碎片,“秋姑娘,奴才沒懂。”
“大德公公,我看到了半截斷臂埋在雪裏。”
沐秋淒然一笑,轉眸望著碧柔,“碧柔,我該怎麼辦,該不該當作沒看見?”
碧柔默默無言,望著烈烈飄雪,如果不是一直流著眼淚,真猶如一塊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