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漸漸而襲,忙碌的門閣裏慢慢冷落。
沐秋焦急的等待著,等著沒有半點消息的碧柔。
門前飛雪縱橫,讓懸著的心更加淒婉,希望別出什麼意外,隻願碧柔是因為被娘娘留下而不能回轉。
閣子裏的人漸漸散盡了,隻留下沐秋和幾間空蕩蕩的房子。
不知盼了多久,直到月色戚戚,終於在雪影深處,見到了碧柔的身影。
纖弱,孤獨。
沐秋急忙追過去,搶下碧柔手裏的食盒。
當見到碧柔的臉兒時,沐秋腦子裏瞬間空白,心口像被苦澀塞滿一樣。
碧柔麵色慘白,額頭破了,腫了一寸高,殘血凍成了冰。
沐秋扶著碧柔,回了門閣裏,立即搓著碧柔如冰的雙手。
“碧柔……”沐秋的聲音哽咽,不知該問什麼,隻覺得一切都是自己的罪過。
如果不教會碧柔彩虹獻福,如果不亂出主意……何必承受此刻的苦難?
“我磕頭,拚命的磕頭,也許磕了一百個,一千個,一萬個。”碧柔的聲音木訥,笑容慘白,問向沐秋,“你猜,娘娘和宮女說了什麼?”
原來紅腫流血的額頭,竟然是生生磕出來的。
這種屈辱,為什麼要降臨在芳華少女的身上?
沐秋搖搖頭,淚水突然崩落,淒然的哀求著,“碧柔,不去了,我們再也不去了。”
“娘娘說,你比我養的狗還會拜拜,宮女說……”
“不說了,碧柔……再也不去了……”沐秋緊緊抱著碧柔,小臉貼在一起,分不清哪行淚水是自己的。
碧柔的眼神空洞,珠淚讓麵色更蒼白,“其實,我早就回禦膳房了,就是躲著人……”
沐秋狠狠咬著嘴唇,取了棉絮,輕輕沾濕碧柔額頭的殘血,小心的擦淨。
“沐秋。”碧柔抓住了沐秋的手,眼神中那麼真切,“我活的還不如娘娘身邊的貓狗,何必還活著呢?”
“碧柔……”沐秋狠狠反握住碧柔的手,淚珠瞬間斷了線,憐音哽咽著苦苦勸說,“你不能說這種話,我們還要去你夢裏的地方呢,你還要彈琴唱歌給我聽,你還要跳舞……”
“夢就是夢。”碧柔漸漸抽離手兒,輕輕閉上眼睛,“醒了,就沒有了。”
沐秋不知道該說什麼,也許隻能強強忍住淚水,把寂靜還給碧柔。
脫下外衫,披在碧柔身上,沐秋細心的為碧柔清理傷口。
然後,守在一旁,寸步不離。
窗外,冽冽冬風響。
門裏,默默淚無聲。
碧柔漸漸睡去,夢中也有淚。
沐秋原本以為自己想了一個高明的辦法,卻在這座無情皇宮裏,變成一場笑話。
而碧柔,是這場笑話的主演,究竟是誰錯了?
無論多麼悲的夜,總會被黎明驅散。
還沒到開工的時候,門閣被人分開,梨芳高傲的看著沐秋,笑容詭異,“沐秋,你還有其他辦法救她嗎?”
果不其然,這一切的計劃,梨芳早已知道。
隻是靜靜的等著,看這一幕笑話如何上演。
沐秋迎上梨芳,獨自麵對,“梨芳姐姐,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你可以責難我,何必牽連碧柔?”
“沐秋,你有資格讓我喜歡你嗎?”梨芳不屑的笑,目色望向前方,“我要收碧柔進門,是給她榮耀,怎麼是牽連呢?”
榮耀……恐怕隻有折磨吧。
沐秋對視著梨芳,目色是從未有過的堅強,“梨芳,你記住一句話,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笑窮人穿爛衣!”
“沐秋,你敢嚇唬我?”梨芳惡狠狠的掐住沐秋的脖子,像一隻猙獰的鬼,“罪臣之女翻不了身,你注定穿一輩子爛衣!”
雖然脖子被鎖,有一些氣短,沐秋卻毫無畏懼,勇敢的對視梨芳。
僵持的時候,身後悠悠飄來碧柔的言語,“梨芳,你若收我進門,我便同歸於盡。”
梨芳放了手,看著空洞的碧柔,毫無生息的站在那裏,像一隻索命的鬼魂。
不得不承認,梨芳有一瞬間被嚇到了。
此時的碧柔,像一隻荒野狐仙,沒有半點人的氣息。
可是,箭在弦上,梨芳不允許自己軟弱,隻能強硬的頂回去,“我就要看看,你怎麼和我同歸於盡。”
梨芳攜著衝天怒氣離去,沐秋回到碧柔身邊,心疼的看著碧柔的額頭,“如果痛,你就哭。”
“沐秋,從今以後,我不要再流一滴淚了。”碧柔對沐秋立下誓言,也對自己立下誓言,“我一定要活下去,不穿爛衣的活下去!”
初初回到禦膳房時,受盡屈辱的碧柔,抱定了死的信念。
人活一世,不如貓狗,何必苟存?
原本想與沐秋告別後,就投身入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