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宮裏的這扇門,對於碧柔來說,就如同五行八卦中的生門。
生門,是活的希望。
所以碧柔求的情真意切,跪姿纖弱淒苦。
娘娘高高在上,俯視的目光裏有意外也有漠視,淡淡兩個字,“不行。”
不行,不行……不行。
碧柔淒婉的一笑,輕輕抬起頭,“娘娘,我手腳勤快,也肯吃苦,如果做的不好,任憑娘娘責罰,就算死了……也無怨無悔。”
求的這麼戚戚哀哀,至少會得到一些同情吧。
“小廚娘,不是本宮不喜歡你……”娘娘微微歎一口,笑容也有幾分蒼白,“你看看本宮的廳堂,可曾見到古董字畫,可曾見到珠光寶氣?”
碧柔輕輕環顧過,周圍空空一堂家具而已,僅有看似高貴的娘娘,還有一個謹守在側的宮女。
“本宮如果是寵妃,也懂得怎麼擺下排場。”娘娘唇角淡薄,苦澀的搖搖頭,“小廚娘,你求錯了人。”
娘娘是聰明人,碧柔也是聰明人,所以話不用說透,一切都懂了。
隻有寵妃的宮裏才會有滿堂華彩,才會有仆人成群。
落寵的妃子,隻配孤獨的過活,怎麼敢隨意添置宮娥?
碧柔磕頭行了跪安禮,接了娘娘的賞錢,收拾好食盒,退出了娘娘的廳堂。
走出院子的時候,一步三回頭,終究離別了這扇生門。
司禮監的小太監陪著碧柔回禦膳房,在路上,小太監終於忍不住,陰陰的問了一嘴,“你在進宮之前,沒學過規矩嗎?”
好可笑,在這座深宮裏,似乎誰都有資格質問規矩。
碧柔咽下苦澀,低著眉目,規矩的答話,“是我對娘娘冒昧了。”
小太監斜看碧柔,冷哼一聲,隨意的搓著錢囊,“我說的不是那個規矩,而是這個規矩。”
懂了,剛剛得了娘娘的賞錢,小太監也要分一份。
碧柔放下食盒,取出賞錢,捧在手心裏,奉到小太監眼下。
小太監取了一多半,收進錢囊裏,滿意的點點頭,然後離去。
留下獨自冷風裏的碧柔,像沒有著落的枯葉。
在回甘露閣的半路上,有人等著碧柔,不是沐秋,而是梨芳。
青青石階中央,梨芳的笑容比娘娘還高冷,問著刺痛人心的言詞,“現在,你還覺得我們是一樣的宮女嗎?”
不一樣了,從昨天開始就不一樣了,梨芳是副掌事,碧柔是小廚娘。
第二個問題比第一更尖銳,“現在,你還覺得我不能對你為所欲為嗎?”
碧柔綻放笑容,雖然知道此刻連笑容也無力,“梨芳,我從來就沒怕過你。”
說著強硬的話,臉色卻蒼白。
梨芳驕傲用鼻孔看著碧柔,“我就喜歡你嘴硬的樣子。”
回到門閣裏,一切如常。
沐秋為碧柔掃去肩頭殘雪,沒有問半句話,默默遞了一杯熱茶。
到了午膳時分,沒有人再下單子點過彩虹獻福。
沐秋將筷子遞給碧柔,耳畔輕輕一句鼓勵,“至少,我們還沒有分離。”
人平安,不分離。
似乎是對落寞最大的獎勵。
心如殘雪凋零時,又來了轉機。
有人下了單子,點名要彩虹獻福。
沐秋為梨芳收拾好食盒,再一次送到門閣之初,咽下了離別之苦。
等在禦膳房外麵的,是同一個小太監。
小太監領著碧柔去後宮的路上,悠悠一句表功,“我不會白受你的供奉,雅貴妃娘娘能點這味甜品,就是我推薦給娘娘宮女的。”
“謝謝大人。”碧柔輕輕答謝,瞬間橫下一條決心,“如果我能到娘娘宮裏做宮女,會供奉給大人一年的月祿。”
“好說。”小太監瞬間喜笑顏開,“等你以後有了前程,大家多多照應吧。”
雅貴妃是寵妃,院子裏果然就不同。
有怪石翠柏,也有小橋魚池。
碧柔小心翼翼的步入廳堂裏,屈膝就跪,嘴裏說著貴妃娘娘萬福,卻招惹了一句嘲笑。
“你以為娘娘是什麼隨便的人都見嗎?”
嘲諷碧柔的是娘娘身邊的大宮女,驕傲的樣子好像她也是寵妃。
任意一個太監就能敲詐賞錢,任意一個宮女就能譏諷旁人,這就是等級分明的皇宮。
碧柔抬起頭,廳堂裏沒有娘娘的身影。
瞬間幾束失落湧上心頭,終於到了寵妃宮裏,卻連人也見不到。
“喂,愣著做什麼?”
大宮女又在催促,連一聲小廚娘都不肯稱呼,隻像呼喚貓兒狗兒一樣。
碧柔急忙從食盒裏取出應用之物,準備製作彩虹獻福。
在取出蠟燭的時候,卻又聽到大宮女極度嫌棄的埋怨,“喂,你弄了一堆蠟燭,是來吊唁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