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豆成山,冷水似冰。
這種生活,不知道要糾纏多少年?
或許是有人告密,沐秋和碧柔隻說了幾句話的時間,刀案房的人就追來找麻煩,像旱天打一個響雷,“沐秋!你切完料了嗎?敢在這裏偷懶!”
碧柔見到來人凶神惡煞,立即替沐秋辯解,“大人,沐秋沒有偷懶,也在做淨水閣的活兒。”
沐秋急忙放下土豆,怯怯的站好,“主事給了我一個時辰的……”
話沒說完,刀案夥計推著沐秋就走,嘴裏放出狠話,“要是沒切完,你就等著挨打吧!”
碧柔眼睜睜的看著沐秋被帶走,卻無力反抗,隻有滿心悲傷。
回到刀案房以後,沐秋在主事冰冷的目光下推開暗房的門。
案板旁的幾個盆裏,全是切備好的輔料,一點也沒有差錯。
主事看到案板上有兩把刀,打量了一下沐秋,“你會雙手刀工?”
“學過一點點,不是很熟練。”沐秋低著頭,回答的小心翼翼。
會雕花刀法,也會雙手刀工,如果再任由你狂下去,刀案房主事的位子,豈不是由你來坐嗎?
“我不管你有多少本事,進了淨水閣,就要守淨水閣的規矩。”主事陰沉著一張臉,說著無情的話,“別人都在忙的時候,你卻在偷懶,到井口罰跪吧。”
沐秋沒有偷懶,卻不能反駁,隻能屈從所有的不公平。
走向門閣的時候,主事扔給沐秋一隻木盆,“裝滿水,頂在頭上,什麼時候水結冰了,什麼時候再回來。”
盡管此時是午後,屋外依舊嚴寒,恐怕在一盆水結冰之前,沐秋已凍死在井邊。
沐秋端著木盆,來到井邊,打滿一盆水,頂在頭上,舉著雙手扶著盆沿。
膝下跪著殘雪,臉上受著寒風,心裏淌著絕望。
閉著眼睛,不知跪了多久,雙手已然沒有知覺,身體裏的血也快要成冰。
如果生命就此結束,何嚐不是一種解脫?
恍惚之間,傳來一聲問話,似遠又似近,“沐秋,你認得我嗎?”
聲音不陌生,也不熟悉。
沐秋勉強睜開雙眼,看清了他,輕輕回話:“大人是甘露閣的掌事。”
“我姓顧,以後你就叫我顧掌事。”說話的時候,顧掌事推掉沐秋頂的木盆,隨意打翻在井邊,“你跟我到甘露閣去。”
“大人……顧掌事大人……”沐秋雙手伸向木盆,凍僵的胳膊卻不聽話,“盆裏的水未成冰,婢女不能離開井邊。”
“貴妃娘娘點了一碗薑湯要你做,禦膳房裏誰的命令能大過貴妃娘娘?”顧掌事滿心不耐煩,“還要用八抬大轎請你嗎?”
對於沐秋來說,皇宮裏的所有人都是大人,所有的話都不敢不聽。
顧掌事甩袖先行,沐秋苦澀的起身。
腳凍久了像木頭,每一步都不識深淺,跌跌撞撞的追著顧掌事,第二次來到甘露閣。
進了閣子,顧掌事遞給沐秋一張單子。
單子上寫得清清楚楚,貞貴妃受了風寒,要飲一碗薑湯,不許有絲毫辛辣味道。
“染了風寒不找太醫院,卻找禦膳房……”顧掌事取回單子,眼神冷冷看著沐秋,“要以薑湯之功去除風寒,必須用到辛辣,貞貴妃卻不許嚐到半點辛辣,你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嗎?”
沐秋低眉,輕輕回話:“婢女不懂。”
“你應該懂,這是你惹的禍!”顧掌事終於發了脾氣,努力瞪著細長的眼睛:“貞貴妃與寧貴妃都是萬歲的寵妃,寧貴妃吃了甜豆腐打賞,貞貴妃不想輸,也要用禦膳房逞威風。”
斥責到一半,顧掌事半聲冷笑,“要不是你逞能做了豆腐甜品,禦膳房怎麼會成為靶子?”
說的那麼振振有詞……寧貴妃要吃豆腐甜品,禦膳房敢不做嗎?
甘露閣沒有得到寧貴妃的打賞錢,顧掌事將隱隱怒火燒到沐秋身上。
以前隻在書上讀到過,愈加之罪何患無辭,今日終於見識了。
不僅僅如此,顧掌事還向沐秋腳下扔了幾塊薑,訓斥已經化作蠻不講理,“禍苗由你而起,就該由你來做這碗薑湯。”
這句話不是商量,而是不能拒絕的命令。
沐秋隻能選擇接受,輕輕蹲下撿起薑,低眉回話,“顧掌事大人,婢女切了許多辛辣物,指尖染了味道,雙手也凍失了知覺,能不能由婢女調味,借一雙援手製湯?”
“你是在跟我講條件嗎?”顧掌事的言詞很陰冷,看了看沐秋青紫的雙手,又冷哼一句,“甘露閣沒有援手給你,你自己找人幫忙吧。”
“婢女可以回淨水閣找幫手。”沐秋屈膝行禮,“求顧掌事大人將貴妃娘娘的單子借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