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舊年如複(1 / 2)

雲蕭看了一眼垂頭垂尾任殺任剮模樣被阿紫拎在手裏的小雪貂,抬頭來低聲道:“大師姐呢?”青衣的人轉首望著木榻頂上的橫簷掛落,語聲有怔。“二師姐言師父由大師伯照看著……大師伯……”少年的聲音不知因何而滯頓,他恍然道:“大師姐必是不在穀中……否則應不會……”

“是呀是呀!”阿紫一邊逗弄雪貂一邊道:“皇帝老兒聽說師父尋回了就要把大師姐招去宮裏盤問,還要大師姐順便護送那個又秀氣又弱的大官兒回京城……”阿紫似是想起了什麼,霍然嘟起嘴來忿忿不平。“要不是當時你和師父傷得重,大師姐要我留在穀裏看好你們,阿紫才不會讓大師姐和那個文‘弱’染一道走呢!”

見榻沿的人兒將心中怨氣撒在雪貂身上,不停扯弄著它肥短的耳,青衣少年默然一笑,啞著聲道:“小師姐放心……師父傷重,大師姐必定記掛於心,定會盡快趕回來。”

“嗯!”阿紫重重點頭,咧著嘴笑道:“是呀是呀,當時我們跟著臭白狼去找你們,大師姐別提多著急了!”

雲蕭側目:“是縱白領你們尋到我與師父的?”

阿紫鼓著腮幫子置氣道:“不是啦,我們跟在臭白狼身後往雪嶺裏走還沒望見你和師父呢,那臭白狼就突然炸毛,撒開蹄子跑沒影了!比阿紫還要沒心沒肺……小雲子你以後不要養著它了……讓它挨餓瘦成幹巴狼,看它哭不哭!”

雲蕭聞言一愣神,心中也是不明,聞著阿紫的話半是無力半是無奈,一時無言。

紫衣的人兒自顧續道:“後來我們便看見了大師伯,他已經找到你們啦,正抱著師父往雪嶺外趕呢。”

“是大師伯找到了我們……”少年人語聲輕怔。

“大師姐聽見師父的水迢迢之力又斷過了七日,當時臉上就結冰了……大師伯說能救師父的什麼草還在路上,怕來不及,就和大師姐帶著你與師父趕來穀中。”阿紫回憶著道:“那幾日大師姐身上就像結了霜一樣,又凶又冷,直到大師伯在路上拿到了那什麼草、二師姐把熔岩燈送到師父身邊來續力,大師姐看人的眼神才不帶冰刀子啦……”

雲蕭雖未見當時情境,亦能想象其間凶險急迫,心下一時震怔,一時又恍然。“此番九死一生,是我與師父之幸……”

惶然,茫然,怔然。

是幸麼?

終歸是複雜了心緒,少年人轉目望向飲竹居方向,目中神色兀然空惘,垂目而深。“師父她……”

“師父她雖然傷的重,但醒得比小雲子早呢,就是水迢迢又倒回到第五層了……”阿紫的小臉上極難得地也浮現出了惆悵,“這樣一來大師姐二師姐每每想起來肯定都要數落阿紫先前害師父退回到第六層的事……”

雲蕭聞言心下卻忍不住縈上微微暖意,似憐惜般輕輕漲疼,又似懷念般繾綣柔和。“不怪小師姐……是雲蕭無能,當年勞師父寒冬雪日出穀來救,以至傷重……”

阿紫嘟起嘴,搖了搖頭道:“不管啦,總之小雲子和師父都要快快好起來!這樣大師姐二師姐就會忘了阿紫先前闖過的禍啦!”

青衣少年聞言一笑,也是點頭。

日影西斜,青竹落葉紛然,群山鬱鬱的深穀中,靜謐深幽一如舊年。

少年人望著周身熟悉的椅木窗景,霍然望向遠處。

想……

留在那時,師父趕來穀外、於群狼中救下自己的那個雪日。

他望著她的背影,她站在他的身前。

雪花零落,舉世純白……

沒有念想,沒有期許,沒有複雜。

隻有純粹如雪的感念,與動容。

和那一抹最小、也最滿足的幸福。

……那一人是他的師父,是長輩,是親人。

他是她的弟子,是後人,亦是親人。

僅此而已。

如此便好。

如此,便好。

少年驀然閉目,胸口漲澀,心緊緊窒住、錐刺一般地疼了。

自己,還能回去麼?

萬千心緒如狂風冷雪般喧囂又凜冽,他五指慢慢蜷起,緊緊壓在躍動如狂的心門上。

悲哀又無力地自嘲一笑,語聲喑啞,惘然如縛:回不去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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