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他們此時也是沒有退路的背水一戰。
河朔驚變,便是他們追隨梁師雄、朱讓叛變,從背後發動致命的襲擊,令河淮形勢徹底崩壞,這也注定了韓謙哪怕是給九泉之下的朱裕一個交待,也不會招降他們。
雙方在長逾兩裏許的西城牆之上,每一處角落都發生血肉搏殺,像絞肉機一般,吞噬雙方精銳兵卒的生命。
逼近滎陽城前側的巢車一度多過上百架,但被守軍不斷造出的旋風炮摧毀逾一半,但剩下的巢車之上,三十多具單兵簧臂弩卻是不斷收割守軍將卒性命的利器。
單兵簧臂弩的精準性,即便此時還達不到韓謙提出的要求,但在一百五十步到二百步之間,卻精準破甲狙殺敵軍將領的大殺器。
特別當己方將卒登上城牆,與敵軍戰作一團時,單兵簧臂弩還能提供額外的遠程射殺支持,對雙方將卒士氣的此消彼漲,發揮出相當至關重要的作用。
有魏博第一勇將之稱的梁醒,被射殺於城頭,梁軍的反攻就再也沒有將陳昆親自率領的先登精銳趕下西城牆。
夜幕降臨,但城裏城外到處都是燃燒的屋舍及火堆,火光映,照得殘破的滎陽城通明如晝。
梁師雄在城牆內側挖出一條深闊的內濠,又在城中架設施風炮,將拆屋破舍所得的磚石,當成石彈拋砸向城頭。
陳昆下令將一張張木柵抬上城牆,支撐起來充當木棚,抵擋石彈,親自率領先登精銳猶是像鐵釘子一般釘在城頭,即便每時每刻都要傷亡,也堅決不撤退下去。
城牆崩塌開的缺口,雖然已經被守軍用木柵牆與土石填上,但畢竟沒有混絆石灰夯實,還鬆動得很。
陳昆守住西城牆,成百上千的民夫登上城牆連夜將缺口挖開,形成往城池之內直接進兵的通道。
城牆內側雖然有內濠隔阻,但內濠畢竟不及外濠深闊。
不惜傷亡的在西城牆上站住腳,不僅將一架架旋風炮緊貼著城牆腳轉移過來,轟擊在守軍在城中的投石機陣地,睛是將二十多架簧臂式床子弩擺上城頭,封鎖連接西城門的長街,限製守軍往西城牆反攻過來。
這時候也顧不上城中平民的傷亡,簧臂式蠍子弩將火油罐,不斷擲入城中,將整片的街巷院舍引燃,使得西城陷入一片火海,到下午火勢不斷的蔓延,令守軍在城中的投石機陣地也陷入其中。
這時候陳昆才下令將十數笨重的架壕車直接從缺口拖入城中,橫置在內濠之上,當夜一場豪雨,澆滅西城大火,火勢沒有繼續蔓延下去,但進入城中殲滅最後守軍的通道徹底打開。
一輛輛輕便而堅固的鐵甲車推入城中,庇護著將卒沿著街巷往城池深入挺進。
滎陽城北的禹河之上,河水也被寒風吹皺,泛起白色的浪花。
烏素大石親自趕到孟州督戰,孟州水營也爆發出極強的戰鬥力,利用戰船數量上的優勢往南岸蜂擁而來。
而為避免最後關鍵時刻梁師雄及其殘部撤逃,洛陽|水軍也是全體出動,激戰滎陽與孟州之間的禹河。
這時候禹河之上的水戰也接近尾聲。
數十艘戰船燃燒著餘火,正緩緩的、不可挽回的往河水裏下沉。
孟州水營已不成規模的殘部,正往北岸方向倉皇後撤,指望水營大寨前側的防寨,能給他們最後的庇護。
洛陽|水軍還剩不到一半的戰船,這時候沒有趁勝追擊。
除了繼續封鎖滎陽北城門外已經陷入一片火海之中的碼頭外,他們更在意的是打撈、營救那些戰船被撞翻後落水的同僚。
這一仗打得太激烈,無數將卒戰死,看著敵兵在河水裏掙紮,也沒有救上來俘虜的心思,或用弓箭射之,或坐看他們被洶湧的河水吞沒……
…………
…………
“梁師雄,你這狗賊,你當初背叛陛下,可曾想過今日?”
陳昆親率精銳,將一部殘軍逼迫到滎陽城東北的角落裏退無可退,虎目欲眥的盯著滿身鮮血的梁師雄,怒吼道。
梁師雄肩臂皆被勁弩射穿,靠身側兩名扈衛攙住,才勉強站住。
他看著陳昆身後的虎賁戰卒越聚越多,麵孔上也露出要生吞活剝他們的猙獰麵容。
他曾赴梁京任樞密使,這些人的麵孔他多多少少還有些熟悉,可見陳昆挑選出來攻城的虎賁,都是對他心懷深仇大恨的梁軍舊卒,因此才會不惜傷亡的在城裏盯著他這一路窮追不舍,才叫他始終都沒有從東城門及北城門逃出的機會。
然而這麼一支先登精銳,進城之後已經有超過一半的人永遠的倒在血泊中,但剩下的虎賁戰卒,卻猶是殺得梁師雄身邊的牙軍精卒膽顫心寒。
梁師雄抬頭看身後城牆之上。兩隊梁軍將卒迅速從西麵沿北城牆西進、從南麵沿東城牆北征,摧枯拉朽般擊殺城牆上不成規模、卻無處可逃的潰兵,正往城牆東北角上的最後一座譙樓發動進攻。
梁師雄再看身後,他太自信了,沒有趕在禹河被封鎖住之前,將上百名梁府婦孺提前轉移出去,看著他們在牙軍環護下瑟瑟發抖。
梁師雄深知今日自已是窮途末路了,大吼道:“陳昆,老夫今日不妨用這具將朽之軀,成全你的令名,但梁家婦孺皆是受老夫所累,想必你也不敢違背大梁國主不殺俘降的嚴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