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將楊侯爺及壽王悄悄請過來,其他人都先不要驚動。”沈漾吩咐薛若穀道。
楊元溥一早召郭亮、黃慮進宮,午後又突然傳秘旨要出城避暑,沈漾怎麼可能單純相信刺客乃為蒙兀人所派這麼簡單?
這麼多參政大臣裏,沈漾目前隻信任楊致堂與楊恩,讓秦問、薛若穀分頭去將兩邊的人都秘密帶到這間衙舍來。
秦問也是悄然走往後麵的衙舍,去找清陽及大皇子,他們當然不可能主動揭穿李知誥及二皇子的真正身世,但清陽郡主她這兩的所見所聞,都可以如數吐露出來,沒有必要隱瞞什麼;也隻有這樣,清陽才能解釋她為何有如驚弓之鳥倉皇逃出長信宮避禍。
至於後續沈漾、楊恩、楊致堂他們能挖出多少秘密,則要看他們的能耐了,又或者看他們願意挖到哪一步了。
有時候為了大楚穩定,有些醜惡跟血腥,也隻能捏著鼻子假裝看不見……
…………
…………
楊恩、楊致堂與沈漾並排而坐,清陽將皇長子坐對沈漾的對麵,雲樸子、薛若問、秦問則站在一旁,氣氛壓抑得都能擰出水來,悶熱的氣更令人心煩躁。
“侯叔,‘新津侯與黔陽侯看似不睦、但凡大事沒有不睦’這話,你到底有沒有過?”楊致堂蹙緊眉頭看向楊恩問道。
“我哪有過這話?陳如意過來見我時,沈相與我下棋,若穀與秦問都還在旁邊觀棋。”楊恩攤手苦澀道。
楊致堂雖然是親王爵,楊恩是侯爵,但在宗室之中論及輩份,楊恩是楊致堂的族叔。
楊致堂對清陽郡主的一番話並沒有太多的懷疑,今日陛下在慈壽宮的異常表現,黃皇後以及後宮那麼多妃嬪都看在眼裏,他們也已經知道。
而必然有什麼特別的緣故,陛下才會突然決定出城避暑——禦駕出城避暑驚動極大,每年都是提前好些安置部署,哪裏突然走就走的?
但這些僅僅是疑點,並沒有直接的證據指向誰,他們之前更多懷疑可能是陛下與太後母子鬧矛盾,為內奸及刺客所趁。
畢竟他們也有暗中觀察李長風、陳德等人的反應,要比他們想象中沉重、冷靜,不像參與密謀的樣子,而同時他們也想象不出慈壽宮有選擇在這個時機下手的動機。
現在清陽郡主提及陳如意這麼一個關鍵的人物,又經楊恩確認陳如意確有可能居中挑撥,楊致堂看向沈漾、楊恩問道:“拘捕陳如意密審之?”
“要不要知會其他人?”楊恩有些遲疑的問道。
“不,先密審陳如意。”沈漾搖頭道。
他不是懷疑其他家有參與刺殺案,但刺殺案已經發生,鄭氏也好、韓府及棠邑也好、慈壽宮與襄北,張氏也好,他們這時候會有什麼心思跟動作,沈漾實在不好揣測,覺得還是暗中查清楚一切為好。
楊致堂作為樞密使,又是碩果僅存的親王,即便不將右龍武軍的水步軍從潤州調過來,皇城裏也有繞過侍衛親軍的人手可用。
見沈漾、楊恩皆同意,楊致堂當即喚來一名親信,吩咐他避開他人耳目,秘密拘捕陳如意送到這邊來審問。
楊致堂的親信走後,秦問忍不住問道:“要不要防備些慈壽宮那邊?”
“暫時不要打草驚蛇。”沈漾搖了搖頭,道。
秦問暗急,看向楊致堂、楊恩。
即便疑點夠多了,他們二人似乎還是難以想象太後會有什麼理由,選擇這個時機對自己親生兒子下手?
見這三人如此態度,秦問也隻能先稍安勿躁了,以免疑點引到自己的頭上。
他們沒有等到親信去而複返,聽到政事堂前廳院子裏傳來一陣騷亂喧嘩。
他們走出去便見有三名侍衛過來,正在那裏在跟韓道銘、鄭榆、張潮他們稟報,崇文殿內常侍陳如意剛剛在大殿後遇刺身亡,同時還有一名蒙兀人刺客胸口插著一把匕首,死在陳如意身邊,似乎是暗藏在宮中的蒙兀刺客被陳如意意外發現,兩人同歸於盡了。
沈漾、楊致堂、楊恩氣得肝膽直跳,他們又不蠢,當然知道事情絕對沒有這麼簡單,但他們能什麼?
秦問目光搜索人群之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周元、徐靖等人已不見蹤影,暗中拉了一個老吏問他們的去向,才知道他們剛才在後麵衙舍時,周元、徐靖不知道聽到什麼消息,拉著李長風出去。
秦問心裏一一沉,走到沈漾身邊,壓低聲音道:“我們似乎被盯上了,周元、徐靖以及臨晉侯似乎都去崇文殿了……”
慈壽宮這時候殺陳如意滅口,以及周元、徐靖等人的撤離,隻能明呂輕俠已經確定清陽郡主就在尚書省跟沈漾、楊致堂、楊恩他們會合了。
沈漾臉色凝重,楊恩滿心悲憤,楊致堂則目光遊離,很顯然他們意識到勢態有些脫離他們的控製了。
他們這時候也意識到將太後及陳德、呂輕俠等人留在崇文殿,而諸大臣與大官員移到尚書省來,是個錯誤之極的決定。
這意味著太後及陳德、呂輕俠等人能繞過他們,直接對侍衛親軍下令。
他之前雖然過“不經政事堂皆是亂命”的話,但太後還是有資格直接推翻他這句話的,難不成因為他的這句話,侍衛親軍的將卒真就會將太後的話視作“亂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