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長卿之所以敢出去做工,就是因為杏盈的身體將養的差不多了,但現在看上去,就跟隨時熄滅的燭火一樣。
“郎君回來了?”
女人並沒有苦惱,臉上也沒有委屈,更沒有回答徐長卿的問題。
隻是上下打量了徐長卿兩眼之後,見他身軀比先前壯碩了不少,臉上露出了一股如釋重負的神色。
“娘……”
徐長卿還想再問,可是杏盈卻轉過頭來,摸著糖糖頭發上的蒼耳說道,“你這個小精怪,爹爹那麼辛苦在外麵做工,回來就纏著他,不怕累壞了爹爹啊。”
說著,就想從徐長卿懷裏把糖糖接過來。
“我來吧。”徐長卿一隻手抱著糖糖,另外一隻手攙扶著杏盈的手臂。
杏盈的手臂比先前瘦了起碼一圈,徐長卿攙扶著他,也用不了多少力氣。
見徐長卿一臉的驚詫,女人羞愧的笑了笑,“讓郎君憂心了,趕緊回屋,奴家給郎君做些吃食。”
徐長卿這才想起自己買回來不少東西。
放下糖糖,走了過來,將小米、肉什麼的提了過來,對娘倆說道,“我買了米和肉,咱們開開葷。”
糖糖從腰間解下一個小布袋,揮舞著,裏麵發出一陣陣蟬鳴聲,舉得高高的,得意道,“糖糖不吃白飯,糖糖抓了知了。”
“……”
看著小妮子望著布袋,不停的舔著舌頭,徐長卿到了嘴邊兒的話,不知道怎麼又咽了回去。
男人不在家,留下他們孤兒寡母,受的委屈可是真的不少啊。
“爹爹回來了,以後有好吃的,咱們不吃知了。”徐長卿笑著說道。
“聽爹爹的。”糖糖露出了一個天真的笑容。
“對了,爹給你帶了好東西,你看看你喜不喜歡。”徐長卿從口袋裏,拿出了自己買的那一頂嶄新的虎頭帽以及一些零嘴遞了過去。
小妮子捏著虎頭帽,舍不得戴,但是零食卻喜歡的緊,興奮的就要往外跑。
徐長卿上下打量著小家夥。
渾身髒兮兮的不說,衣服縫縫補補,卻總有新的破壞,頭發亂糟糟的,就跟地裏瘋漲的野草似得。
徐長卿說道,“一會兒吃飯,別往外跑了。”
小家夥本能的噘嘴,但是看到活靈活現的虎頭帽,不一會兒就再次開心起來。
他將虎頭帽套在頭上。
這虎頭帽有一雙瞪得大大的眼睛,上麵還頂著個紅球,後麵還有個一顫一顫的老虎尾巴。
其實這個季節,戴帽子是很熱的。
但是她依然忍不住係在頭上,仿佛她就成了下山的猛虎一樣。
在院子裏邁著小腿兒跑來跑去,逮著什麼都要發出一陣虎嘯,恐嚇一番。
“大王糖糖來巡山啦!”
“你那東西先留著,家裏還有點菜團子,你先墊墊肚子。”杏盈看著糖糖那麼開心,笑著回屋端來了兩個梆硬的菜團子,還有半截大蔥。
“你快歇著,我自己去屋裏拿就成。”徐長卿看得出來,杏盈的體力太虛弱,舍不得讓她幹活,便扶著她坐下來。
“快點吃吧,別讓鄰居們看見。”杏盈笑盈盈的笑著。
不知道為何,杏盈明明快要瘦脫相了,但是在徐長卿眼裏卻很美。
或許這就是古人常說的,美人在骨不在皮吧。
“郎君又長力氣了呢,將來肯定能更好的保護糖糖。”看著徐長卿對著菜團子狼吞虎咽的模樣,杏盈端來了一碗熱水,遞給了徐長卿。
徐長卿看著她手背上的青筋,心裏卻異常的酸痛。
“杏盈,你哪裏不舒服?別撐著,一會兒我帶你去看看大夫。”徐長卿端著水咕嘟咕嘟的喝了下去。
菜團子很硬,但徐長卿吃著卻很舒坦,有淡淡的甜味。
“花那冤枉錢幹啥?我自己什麼情況,我心裏清楚的很。”
“我看到你這病就好了八成了,女人沒有男人依靠,可不就是我現在這個樣子。”
“你看看咱家的糖糖,不也精神了不少。”
杏盈看著猛虎下山的糖糖,笑吟吟的說道。
蒼白的臉上露出了些許笑意,那是實打實的滿足感。
徐長卿沒有在多說什麼,而是心裏盤算著,怎麼帶著自己這個倔強的“渾家”去看看大夫。
看了一陣糖糖,杏盈便托著腮,看著徐長卿。
嘴裏不停的絮叨著。
“在城裏幹活,是不是被貴人欺負了?”
“掙了錢,有沒有孝敬師傅啊?”
“怎麼沒帶髒衣服回來,我好給你洗洗啊?”
事無巨細,將徐長卿在縣城的事情,詳細的問了一個遍。
徐長卿慢吞吞的回應著,杏盈一臉崇拜的看著徐長卿。
她覺得這個男人,是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呢。
而徐長卿也很滿足。
這是一種跟後世截然不同的體驗。
後世的徐長卿也談過幾個女朋友,甚至還結了婚,但是她們張嘴的第一句話,總是錢呢?
老娘的錢呢?
當年真的瞎了眼,嫁給了你!
人家老劉又給媳婦買了香奈兒,你在看看你。
瘋跑了一陣,糖糖也不在扮演老虎了,而是手裏提著帽子,滿頭大汗的所在徐長卿的懷裏。
許久沒見爹爹,她想得很呢。
每次夢裏,遇到跟大山一樣的蛤蟆怪,螞蚱精,都是爹爹,手持刀叉趕走他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