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71章 相國寺密談(3 / 3)

昔年幕府衰落以至江州公方、堺公方兩統疊立,而今餘為幕府將軍,而君為關東將軍,亦是兩統疊立,吾常讀聖人書亦聞《禮記》曰:天無二日,土無二王,家無二主,尊無二上,而我源家棟梁者隻一人耳,君配下兵強馬壯虎賁十萬,揮師所向海內無敵,此將軍之位惟君可得!

餘所慮者有二,其一祖業宗祧以何為祭?其二幕府禦所可在京都?若二者可遂餘願,將軍之位惟君可使之!恐恐謹言,永祿十一年,五月十九日,足利義輝花押,足利亞相殿。”

佐竹義重一臉意外地說道:“沒想到相模守殿已經可以背誦了。”

“將軍殿下的煌煌之著不可不記。”

“是啊!隻是不知公方殿下打算如何行動,是立刻出兵掃蕩天下,還是?”佐竹義重的眼神裏充滿了疑問。

北條時政搖頭說道:“我時政以為大概是因為畿內的情勢不明,那位被擁立的次期將軍惡名未顯也不好妄動,而且羽奧與關東各地時有騷動發生,賊心不死的殘黨時而作亂不可不防,所以還要等等看再說吧……”

佐竹義重深以為然的點點頭,他也知道畿內到關東的情報傳輸有個時間差,若是太平時景尋常情報也就十天半個月就能傳來,如今朝畿內大亂起京都騷動人心不安,亂七八糟的情報搜集整理再傳遞效率就會大大下降,這次得知永祿大逆就花費近一個月的時間,

此刻再哭喊什麼將軍已死,吾等應為將軍報仇血恨為時已晚,還不如趁此大亂不定的時機,擺出一副忠臣的模樣躲過惡人的讒言陷害,這陷害的理由也很好找,堂堂幕府守護者、累受重恩的足利義時,卻在將軍最需要他的時候裝憨賣傻,關東不動是有時間差可以理解,畿內阪本不動可就完全說不過去的。

假設足利義昭殺兄害母謀朝篡逆的行為屬實,那麼足利義時也就免不了沾上為謀權力不惜陷害恩主的惡名,足利義輝到死都沒逃出去肯定有足利義時未盡責的因素,甚至可以陰損的惡意揣測他是不是在裏麵煽風點火,暗中支持足利義昭幹出惡事,再趁機起兵討伐以達到奪取天下的目的,那豈不是五十步笑百步,徒讓外人恥笑。

關東將軍府早早的猜出京都早晚要出事,隻是猜不出將軍會被流放還是被囚禁幽閉,在這種預見性的判斷之下,足利義時對京都的判斷是以按兵不動為主,派出忍者挽救一下有效果最好沒效果也說的過去,救出近衛夫人也不能說他一點力氣都沒出。

傍晚進餐時間,鶴岡八幡宮新建的兩側建築群被開辟成為新的客房和食堂,來自京都五山大寺的廚師精心烹製的素齋,使得勞累一整天口幹舌燥的武士們放開胸懷,據說這廚師學自大明國江南古刹裏的一手素齋。

這一手帶著濃鬱淮揚、閩浙風味的素齋甫一來到京都,就成為五山派的禁臠,在京都那麼多寺社裏,尋常的寺家想延請做幾頓素齋都沒機會,也是因為京都最近的大亂波及甚廣,兼之關東將軍府的牌子足夠硬,才把這常年窩在京都的高手請到關東來侍奉,他們才得以大飽口福。

足利義時捧著銀耳蓮子羹緩緩喝盡,瞥見山岡時長和一色時信滿臉無奈的樣子,笑道:“不過是讓你們清修百日去去身上的浮躁氣,緣何會心煩體躁做困擾之色?”

山岡時長垂首道:“臣下不敢,隻是家中的消息,家裏的幾個孩子又闖下大禍,參加馬球比賽違規攜帶馬鞭,鞭打對手的戰馬差點就鬧出人命來,臣下左思右想覺得還是得把孩子們弄到此地清修些時日比較好。”

足利義時苦笑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餘家裏有個虎千代也是難纏的緊,玩耍球類運動最喜歡伸黑腳,就餘所知曉的被踹傷者沒有三十個也有二十多,不知曉的到底有多少尚未可知,珍王丸是個賽馬謎,不但要賭馬還要親自參賽,卻是把虎姬愁的不輕。”

“臣下以為公方殿下……”

足利義時莞爾一笑:“以為餘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誦讀地藏經?”

“呃,正是……”一色時信嚇的連忙低下腦袋。

足利義時並非多愁善感之人,見身邊的親信也猜錯自己的想法,不禁苦笑道:“餘的心中確實有很多悲傷、憤慨、憐憫,但餘畢竟是關東公方,而不是那十幾歲的青澀少年,該去的終究要去,生老病死如日月更替終不可變,將軍殿下求仁得仁死得其所,餘到不是特別憂傷。”

“是……”

足利義時又說道:“餘隻是為幕府惋惜,十三代將軍縱有偏執如足利義教、貪婪如足利義政也終究沒有失信於天下,唯有今度深孚眾望的將軍突然故去,壞掉幕府兩百年基業,不知這個消息傳來會惹出多少風波動蕩。”

山岡時長與一色時信躬身退出靜室,走出來時才發覺兩人已是冷汗涔涔衣衫濕透,山岡時長苦笑道:“公方殿下的威嚴愈深,一言一行如山嶽重壓的窒息感,即便我等親隨多年的老臣也要生出敬畏之心呐!”

一色時信說道:“非是如此,又豈能壓住關東的群雄,不過說起來依然有人聚眾作亂,真是讓人煩惱啊!”

山岡時長皺眉道:“房総半島的裏見氏餘孽嗎?確實是個麻煩,這家的餘孽每隔一兩年就會作亂一次,起初仗著地利人和與同心眾纏鬥屢占上風,大軍一到又隱遁山林偽裝成山民漁夫無處可尋,被望月安芸守殿識破伎倆也就不成氣候了,近幾年鬧出來的聲勢越來越小,當地的領民已經漸漸習慣關東將軍府的治理,過氣的裏見氏餘孽很快會消失掉。”

一色時信搖頭道:“不是,我說的是奧州的叛亂,白河結城氏、小峰氏一黨在鬧一揆,背後好像還牽扯到二階堂氏、田村氏等一些奧州國人眾,據說從南陸奧到北陸奧的局勢都不太穩,公方殿下把這消息封鎖著呢,隻有禦相伴眾和禦連判眾的少數重臣知道這個消息,公方殿下暫時沒決定怎麼處理。”

山岡時長登時有些不樂意:“你這都從哪聽到的消息?為什麼我就不知道?”

一色時信撇嘴說道:“這些日子你不是忙著你家善次郎惹是生非的首尾了嗎?平素裏不是忙著囫圇吞棗的誦經,就忙著寫信向學校的管長求情,哪有心思注意這隱秘情報啊!要不是我瞅見本多殿正巧也在,死乞白賴的問了半天,還不見得能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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