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61章 一死一生(3 / 3)

“殿下若是不清楚,我久秀就鬥膽揣測一二,若有不對請殿下原諒一二。”鬆永久秀淡淡一笑,瞟見三好三人眾激動的表情,便繼續說道:“當今幕府在坊間稱之為室町幕府,其名源自京都左京區室町小路,鹿苑院所立的花之禦所。

鹿苑院之威名洞照天下,乃我武家驕傲,更是幕府將軍一脈的無上驕傲,然則上総足利家並非鹿苑院之嫡流子孫,庶流也不是,其源流要追溯至鐮倉幕府時代,那曆史久遠的讓我等武士幾乎要忘掉,所謂血緣遠親大概便是如此罷……”

鹿苑院足利義滿,唯一享受超越曆代尊容的將軍,提到這位先祖的名字,覺慶的精神頭登時高漲幾個層次,還沒高興一會兒就被兜頭蓋臉的一盆冷水澆了個透心涼,這位一乘院的高僧當場就覺得有點裝不下去。

捏著念珠的手指不停的顫抖著,嘴裏念念有詞:“庶流爭嗣……不可容忍,不可饒恕!足利義時簡直膽大包天不知死活,難怪等持院殿稱之為足利家凶徒,這群腦後有反骨的南朝餘孽,竟生出如此惡毒的念頭!”

將軍家內部的內紛非外臣可插手,覺慶可以毫不客氣的大罵足利義時叛逆,三好家這幫外臣卻決然不行,《尊卑分脈》所述之意便有一條,自古以來便有上下之分尊卑之別,如中原上國有周天王乃諸侯之王,萬國之主統領萬邦。

以至於東漢王充著《論衡》曰:周時天下太平,倭人來獻鬯草;成王之時,越裳獻雉,倭人貢鬯,白雉服鬯草,不能除凶。

上下尊卑貫穿數千年的文明史,這也是東方倫理體係裏最重要的一條,到董仲舒時代被演變為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的社會理論體係,強化尊卑統治是為核心,古典封建時代的貴族便是部落大領主、大奴隸主演變而來,中原王朝虞夏商周是如此,日本的飛鳥時代至戰國時代千年以將也是如此。

他還不是那個顛沛流離沒人敢接收的可憐公方,作為最大的封建領主足利將軍家嫡流正朔,年輕氣盛的覺慶並不覺得這樣傲慢有何不妥,他可以毫不客氣的斥罵名震天下的細川政元不得好死,也可以咒罵如日中天的足利義時是南朝餘孽,三好三人眾與鬆永久秀趕忙俯身低頭不敢妄動,這就是貴族與貴族之間的區別,千百年來封建習俗滲透到他們的骨子裏。

北條義時在源実朝死後必須舉行風光大葬為將軍哀悼祭祀,赤鬆滿佑也隻敢在足利義教死後把他腦袋割下來送回京都,細川政元匆忙扶立足利義澄,就派兵驅逐流放足利義材,將軍可以死可以流,但絕不能被侮辱,沒有人敢踐踏這條鐵律,三好三人眾敢效仿細川政元廢立、流放將軍,卻不敢對覺慶有半點輕慢不敬之心。

鬆永久秀趁熱打鐵,低聲說道:“關東公方雖也是出自足利氏名族,在鐮倉時代威震東國,為足利氏立下汗馬功勞,然則,關東公方畢竟不是鹿苑院的嫡傳子孫,甚至不是等持院一脈,追溯上去那就是鐮倉初年的故実……”

覺慶臉色鐵青,一拳砸在案幾上,將茶水糕點震飛出去,撒的滿地狼藉,陰陰的說道:“他不是……他當然不是!他是足利直義那一派的,與等持院敵對的!兩百年前支持足利家的那個叛逆與等持院敵對,他的族人吉良貞家殺死畠山家嫡流,引發奧州四管領爭霸的大亂,關東動蕩天下動蕩,新田義貞的孽子孽孫趁機複起作亂!

等持院被迫派駐次子足利基氏下關東擔任鐮倉留守,始有鐮倉公方!算來算去,都是足利直義和上総足利家的錯!如果沒有這群逆賊裏切南朝惹出観応擾亂,就不會有關東大亂,關東不亂也就沒有鐮倉公方,更不會有兩百年來幕府與關東公方屢次對立之苦!都是他們的錯!”

這就叫遷怒,足利將軍家混的如此地步,就怪關東那幫鐮倉公方的餘孽整天和幕府做對,讓幕府混的一日不如一日滋潤,因而才會爆發應仁之亂、明応政變,裏外裏關東武士有錯,再往前推弄出這陣勢的足利直義和吉良滿義是罪魁禍首,至於這麼想是不是合理他才不管,遷怒的人從來不講道理,他隻要很中二的丟下句,總之這一切都是你的錯就足矣。

鬆永久秀大喜過望,激出覺慶心頭的怒火就是大勝利,於是繼續進讒道:“殿下所言甚是!關東公方所在的上総足利家確實是南朝武士,即便錦小路殿(足利直義)兵敗薩埵峠之戰,被迫降服等持院殿(足利尊氏),上総足利家依然堅持在南朝奮戰多年,直至等持院殿連下禦教書許以三河本領安堵方才降服呀……”

“沒看出來你知道的秘辛到是不少啊!這些秘聞豈是是你這等卑賤武士所能知曉的!”覺慶警惕的回頭看過去,鬆永久秀連忙謙恭的低下腦袋,覺慶旋即冷哼道:“不管你從哪裏道聽途說的秘聞,爾等須得謹記本分,休想幹涉我足利家內紛之事,這不是你們應做的!”

鬆永久秀繼續裝孫子,低頭連聲道:“是是!我等絕無此意!我等隻是畏懼關東公方威震天下的威勢,若是放任關東公方經略東國,即便幕府公方殿下始終不許承嗣之位,不用三年五載也可以完成關東一體的統治,屆時就可能仿照源平時代的舊例,上洛登極了呀!”

“他敢!這是悖逆!是下克上!是不忠不義!”覺慶激動的滿臉漲紅,用激烈的措辭形容此刻的憤怒心情,假如此刻足利義時有幸在場,他一定會抽出太刀把他亂刀砍成十七八段,然後把腦袋削掉掛在三條大橋上“曬首”以儆效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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