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大廳裏總有一些人不太高興,比如沼田光兼就拉長臉露出一副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這位可是日夜盼著虎姬生不出嫡長子,虎姬若是生出個女兒,那麼他的女兒檀香就有五成幾率剩下兒子,如果運氣再好點搶在井伊直虎之前生下男孩,那麼不管井伊直虎後麵生出的是男是女都不會受到影響。
可是他這種陰私想法又說不出口,隻能在腦袋裏自我意淫著,可到如今一切幻想都像泡沫一樣消失不見,殘酷的現實讓他無法麵對,自己的女兒從一開始就輸在起跑線上,好不容易圓房又被故意押後,到如今嫡長子誕生,真是連一點爭奪長子的機會都不給,他覺得不公平,他想為自己的女兒搖旗呐喊,可是他這麼做有用嗎?收獲的大概隻有奚落和嘲諷。
就在沼田光兼患得患失的時候,兒春日山城內的大鍾被敲響,悠揚悅耳的鍾聲一下兩下傳遍春日山城,傳到城下町、直江津町裏,城下町的町民們默默數著鍾聲,直至山上的鍾聲敲響九下停下來,他們才確定越後的主宰誕生嫡長子,町民們在町內燃起爆竹載歌載舞的慶祝著,孩子們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但是卻不影響他們興奮的到處亂竄笑著鬧著。
妙覺寺、五智國分寺、越後善光寺的僧人們長出一口氣,這一次他們足足準備一個月,僧人們兩班輪換日夜為主母祈禱,半個月前栗田寬安甚至賭咒發誓,鎮府公的第一個孩子必然是嫡長子,辛苦緊張許久終於能放鬆下來。
虎姬渾身大汗淋漓,侍女們拿起幹淨的紗布沾著溫熱的參湯浸潤她的嘴唇,綾公主與阿菊來到產房握住一臉蒼白的虎姬,高興的說道:“虎姬生下一個可愛的男孩,真是太好了!虎姬真是個英勇的女子啊!”
“我為殿下生下了繼承人,我沒有辜負殿下的期望……”虎姬看著一旁正在睡覺的小小嬰兒,露出幸福與滿足的笑容。
一個月後十二月初一,在一群婦人的小心護持下,幼小的嬰兒在春日山城大廣間亮相,吉良義時高興的宣布道:“此即為我上総足利家嫡長子,其幼名承襲祖上名為珍王丸,從即日起作為餘的繼承人!上杉彈正少弼政虎將擔任餘嫡子的後見役,同時任命真田幸隆、齋藤朝信、細川藤孝、浪岡顕房、本多時正擔任傅役,從兩年後開始教導護持珍王丸!”
“遵命!”譜代眾帶著羨慕嫉妒的眼神看向四個人,上杉政虎作為首席後見役當之無愧,真田幸隆代表新譜代,齋藤朝信代表越後譜代,細川藤孝代表京都譜代,浪岡顕房代表謀士奉行,本多時正更是三河武士裏最被信賴的一人。
在越後歡天喜地的慶祝嫡長子出生的時候,轉眼間已經來到永祿元年的末尾,這一年嚴冬到來的季節,朝廷幕府緊張整個秋天終於可以放鬆下來,三好長慶奪取河內一國之後沒有進一步上洛的行動,而是選擇回到堺町越冬。
足利義輝認為這是幕府的威名震懾住三好長慶,於是大肆誇耀自己的功績,朝廷一高興就下令將他的本官左遷,従一位右大臣久我晴通宣布最新任命,足利義輝不再擔任正二位権大納言,改遷正二位內大臣,右近衛大將如元。
這是自九代將軍足利義尚以來,足利將軍家再次榮升大臣職,在幕府以及足利義輝看來此乃幕府大興之兆,在幕府眾彈冠相慶這太平年景的嘶吼,有些人則遠遠的躲起來冷笑著,比如在堺町流亡的畠山高政、安見宗房,比如畠山家的遊佐信教,大和國的國人郎黨,再比如三好家一幹武士。
在堺北莊裏過冬的三好長慶聽到這個消息隻是冷笑一聲,就把這條情報丟到火盆裏燒成灰燼,對嫡子三好義興說道:“京公方還在沉醉在繁華的京師,還有朝廷與眾多武家的誇讚中,虛假的太平將他的誌向消磨的隻剩下這一點點,難怪吉良義時要棄他而去,京公方實乃誌大才疏好高騖遠之輩爾!待為父明年大軍雲集,將這京都打破再看他的表情!”
在永祿元年之末,來自越中與信濃的戰事消息一條條傳來,山本時幸率領的越中軍團已經將軍勢推進到礪波郡內一向一揆最頑固的地區展開清剿,山本時幸的一封書信也在同一時刻送達春日山城,這封洋洋灑灑近萬言的長信向自己的愛徒闡述寬厚為君的道理,其中包括屠殺,不給安堵拒絕部分國人投效強行圍剿等行為受到他的批評。
吉良義時沒想到逐漸淡出譜代眾的師匠還有如此敏銳的嗅覺,其實他也意識到最近幾年有些翹尾巴,說出許多驕傲但又傷人望的話,比如不需要盟友,比如不屑調略,比如對不降服的或者降服又背叛的國人處以極刑,再比如不給安堵,屠殺一向宗與清水氏一族武士等等。
這些行為其實都在觸犯這個時代的武家行為準則,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踐踏現有的武家法度,隻不過因為吉良義時太過強大,這些弊端暫時沒有顯現出來,如果這個苗頭不能及時掐住,隨著吉良家的地盤日益增長,早晚會把弊端積累到難以挽回的惡劣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