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尾景虎瞥見越後國人與上野國人的驚訝之色,不動聲色道:“諸君應當知道我春日山城剛剛離開一位公卿,這位公卿是清華家的當主,今出川正三位権大納言晴季公,今出川亞相此來的目的乃是宣布朝廷新的任命,鎮府殿從即日起晉升従三位,左兵衛督、鎮守府將軍如元,以後諸君要改稱鎮府公了。”
越後之龍的一席話驚的廳內武士一陣騷動,短暫的惶恐和慌亂過後,村上義清、小笠原長時、高梨政賴、長野業正帶著兩國的武士急忙大禮參拜,乃至寄人籬下的上杉憲政都急忙躬身拜下,高聲呼喊道:“我等拜見鎮府公!祝公方殿身體安康,上総足利家武運長久!”
“餘自此也是公方了!”吉良義時的眼眸中熊熊火焰跳動著,半晌平靜下來,溫言道:“諸君都是忠於幕府的肱股之臣,為了幕府的百代基業請務必努力!餘代幕府公方殿感謝諸君。”
眾武士精神一震,大聲說道:“我等願為幕府效死力!”
再回過神來,眾多武士看向長尾景虎的眼神就變了,除了驚訝之外更多的是佩服,幾乎以一己之力將上野國打下來的諾大功績卻甘願為臣屬,這份決斷並非普通戰國武家所能做到的,難怪有傳言說吉良義時要支持長尾景虎做關東管領,再轉臉看上杉憲政恭謹的神情,原來這一切都不是空穴來風。
一度被關東乃至天下武家恥笑的越後雙頭政治體係,硬生生變成吉良義時統領越後、上野、信濃三國的標準戰國大名,高山合戰一戰驚關東,第三次川中島合戰一戰震驚整個東國,水尾山合戰以八千抵十餘萬大軍再次震驚天下,上総足利家以近乎不可遏止的上升勢頭迅速躥升成為關東頭號大大名,直到此時人們才如夢方醒,原來那個一直不被看好的越後奇跡真的變成了驚天“奇跡”。
越後的最大問題就在於雙頭體係的不穩定性,人們不看好他的緣故也就在於此,權力隻有這麼多給一個多一點另一個就少一點,在此之前隻有越後一國這個問題還不明顯,越後國人對此還能含含糊糊的混日著日子。
可眼下已經不能繼續保持這種含糊的混日子節奏,從越後一國變成掌握三國,來自信濃上野兩國的國人隻可會認一個國主,而不會考慮模仿越後國人那樣含含糊糊的承認兩位巨頭,如此一來兩人之間就必須要有一人作出讓步。
無論是身為地位還是實力,想讓上総足利作出讓步是絕無可能的,那麼退讓的就這個內兄長尾景虎,好在前幾年那場大病一度隱退使得越後之龍的權欲心大減選擇退讓不出預料,很早以前他就流露出不願繼續保持雙頭政治的意圖,評定會上很少發言也不愛插手政務。
軍事上保持極高的發言權也僅限於此,軍政大權的主導者依然是吉良義時,包括應對越後包圍網策略的製定的決斷權都是他的妹夫來決斷,而他選擇大把的時間用於療養和參禪,這種半隱退狀態給越後國人留出足夠的選擇時間和空間。
除了譜代家臣團顯得很失落之外,大部分越後國人流露出慶幸的表情,他們最害怕的結果是各不退讓進而演變成對立死掐的節奏,兩虎相爭一死一傷,吉良與長尾在越後打內戰,那必然是一場生靈塗炭的浩劫,即使勝利的一方也要付出慘重的代價,越後欣欣向榮的景象也將就此終結。
越後國人鬆了口氣,信濃、上野兩國的武士也放鬆下來,再回首看向高座上位的年輕公卿心裏充滿了無盡的敬畏,十七歲成為従三位公卿是怎樣的一個概念,傳說中隻有家格在大臣家以上的公家嫡子們才有資格在十八歲時成為従三位公卿,在武家裏除了當今的幕府公方,吉良義時是第二個従三位公卿。
朝廷的律令,従三位及以上方可稱公,公方的稱謂也是來源於此,從征夷大將軍足利尊氏開始,足利家獲得世代稱為公方的特權,自那以後關東足利家雖然官職不夠,但是仗著自己是足利將軍家的禦家門方自稱關東公方,進而逐步形成室町幕府兩百年來的武家文化。
且不說其他,單看這位鎮府公的資曆就非常強大,且兼之出身高貴戰功大名望高,背後有幕府公方足利義輝的強力支持,且從今出川晴季與他之間親密隨意的語氣裏可以看出上総足利家在朝廷的人脈頗為不俗,這樣一個來曆非凡影響巨大的貴族做最高首領也確實沒有什麼可挑剔的。
“回到正題,那農業合作的弊端,餘前思後想考慮清楚,農民合作的模式看起來非常優秀,但餘還是忽略了最重要的人心變動,人非神佛皆有貪婪之心,世人天生各有不同,有人勤勞而勇敢也有人貪婪而懶惰,能者多勞收入愈多,懶惰者好逸惡勞吃上頓無下頓,若強行平抑國中所有農民的差距,就有違公平本身並且抹煞勤勞的農民們所有付出,無形中助漲好逸惡勞的習氣,所以餘決定從幾日起全麵廢止農業合作等諸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