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以來的大暴雪給越後帶來巨大的麻煩,不似地處東海的尾張國那般溫暖舒適,一場綿延兩個月的大雪不知壓垮多少房屋,各村各町的同心眾負擔起日夜巡邏的責任,敦促領民清掃屋頂、街道上的積雪。
平三郎家是關川附近新川莊的莊戶,因為越後國主的諭令把小小的新川莊撤銷,然後和附近的幾個村子合並成更大的新川莊,平三郎那時候早已獨立成家,憑借一手不錯的木工活計就遷到直江津附近的町裏當了匠人,這幾年在直江津町裏沒日沒夜的苦熬,總算攢夠開間屋號的財貨,成為新一代町民裏的成功者。
臘月剛過一半天氣還冷的很,平三郎的弟弟推著平板車帶來一石大米、幾隻山雞還有幾條魚過來給他送年貨,鄉下的農民生活樸實送些糧食給親戚也不是攀附阿諛的意思,這些年鄉民們的日子過的順遂,地裏收來的糧食都吃不完,經常能看到農民推著小車來町裏給親戚送東西。
平三郎的弟弟名叫平五郎,三十多歲的漢子性子有些迂,拉著他兄長哼哼唧唧扯著鄉下的家長裏短,說到農民的抱怨起家裏的瑣事,原來因為那個叫什麼農業合作的物什,把平靜安祥的鄉下攪合的四鄰不安,往日裏在村子中被人唾棄的混日子的潑皮賴漢從中漁利,東抹一勺子西插一杠子不幹點正經事,臨到秋收卻要鬧著分一份和大家相同的糧食。
老實巴交的農民哪想到這些賴漢會這麼不要臉,鄉民們指責賴漢平日裏好吃懶做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臨到秋收拚一把力氣卻要分別人的口糧,賴漢們使出撒潑耍賴的本事,偏說自己出了力氣幹了活,雙方爭執起來鬧將到宿老地下人處求得仲裁,到是讓宿老地下人為之苦惱許久。
這類的故事卻有很多,十起事裏總有兩三起是扯不清裏子的,鄉民們嘴笨舌拙說不過奸猾的潑皮,又不甘心自家的糧食被這些憊懶貨色搶走,於是釀出許多害人性命的大案,奉行眾出手重擊嚴查懲處了不少鋌而走險的農民,此舉雖然符合法令卻也傷了情理,鄉民們懼怕凶悍的武士領著同心眾擒拿也不敢動彈。
好在派出警固眾鎖拿那些潑皮賴漢嚴刑審問,查實誣告百餘起對社會的影響十分惡劣,奉行眾隨後酌情減免部分案情特殊者的罪責,鄉民們為了自家的糧食與人拚命其情可憫,適當減免罪罰也合情合理。
“秋收都過去幾個月了,如今咱們村裏又鬧將起來,說是要重新扯清楚這一年到底誰幹的多誰幹的少,糧食也要重新分配,俺知道這都是原來小川莊和鬆田莊的一幫渾人搗的鬼,就因為合並村子叫新川莊心裏不服氣,故意來找咱們的不自在!”
平五郎不敢非議國主定下來的規矩,聽說那是鎮守府將軍的口諭,那位可是傳說中的源氏貴種,身份尊貴的讓人高山仰止,唯有關東的那位公方殿下才能比一比,他們越後的鄉民哪裏見過這麼高貴的老爺,傳說關東管領見到他還要磕頭行禮,這身份可是了不得的高。
聽到平五郎的抱怨,平三郎含含糊糊的敷衍幾句也就沒再多話,兄弟倆就著昆布、醃菜喝著小酒閑扯一下午,臨到末了平三郎又給他弟弟遞過十貫銅錢說是補貼家用,平五郎推辭不過哼哧半天道了句謝,才不好意思的回去。
天色漸漸暗下來,平三郎讓店裏的學徒上門板關門歇業,自己鑽到後麵的小屋裏寫下一串鬼畫符似的紙條卷成一團塞到狸貓身上送出去,這是他隱藏的一層身份,為服部忍者提供情報的外圍成員。
像這樣的外圍情報每天都以幾十條的速度從越後的四處傳遞到春日山城,自從川中島合戰結束以來,這兩個多月裏吉良義時就收到幾千條關於農業合作的不利評價,奉行眾對此也是頗有怨言,平白增加許多工作量怎麼會高興起來。
細川藤孝這一年來越發的成熟幹練,在越後主力的都不在老巢的情況下依然成功穩住人心,在平時還要在春日山、直江津、新潟町做各項調查研究,在兩個月前他就提交一份廢止農業合作的文書,文書的大意是把這幾年越後農業發展的總結報告做一個重新分析,重點是試行農業合作的數據差異十分明顯。
“根據目前的秋收統計情況來看,越後的糧食總產量為兩百二十三萬石,比去年同期僅增長十三萬石,這個增幅遠遠低於我們心理預期的兩百六十萬石的目標,經過多方麵的論證與調查研究,總結的主要原因有三條,其一夏季的洪澇水害對農業增產再來不利影響,其二撤並新村後各鄉村內出現許多破壞農業發展的不良風氣,一定程度上打擊農民的勞動積極性,第三農業合作的劣勢暴露無疑,各種勞務糾紛以及平均主義帶來的諸多問題讓我等很頭疼啊!”細川藤孝說的很委婉含蓄,不能當著吉良義時的麵指責他太不切實際,點出目前的困難便足以。
這次評定會是新年到來前最後一次評定會,因此來自各地的家臣武士紛紛來到越後春日山城,其中就包括信濃,上野的大部分國人眾,他們很驚訝的發現長尾景虎的位置竟然挪下象征著國主的位置,整個大廣間裏隻有吉良義時一人獨坐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