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一場小雨,晦暗的天空被烏雲遮蔽,將天空唯一的亮光擋住,當夜三更剛過狐楽城內黑黢黢的沒有一盞燈火,城外的武田軍早早的撤回葛尾城休整,一片曠野上隻有蛐蛐此起彼伏的鳴叫聲。
狐楽城的大手門悄然打開,一行軍勢旌旗收束,人銜枚馬縛口悄悄的離開,走到半路遇到同樣動作的安田景元隊,吉江景資隊,在月黑風高幾千人偷偷摸摸的行軍別說有多滑稽,他們這麼小心也是有道理的,身後的馬車裏坐著各家的家眷,一不小心被武田軍強行突過來,武士可以騎馬跑掉,慢吞吞的馬車裏可是自己的家眷。
一路行進中聚攏的信濃國人越來越多,不再僅僅是村上、柿崎的七千多聯軍,而是聚集了家屬親眷的一萬兩千人逃難隊伍,這支隊伍很快來到千曲山下,在高度近六百米的山峰上坐落著荒砥城,隔著千曲川東岸就是村上義清的葛尾城。
因為荒砥城曆來堅固,山勢陡峭又有不易進攻,哪怕隻有五百人也能頂住五千人的大舉進攻,一直以來都是吉良義時在北信濃進入南部的重要支城,武田信繁的大軍沒有駐紮在荒砥城附近,而是選擇相鄰不遠的冠著山紮營,讓這一萬多人從容的靠到山下。
隊伍走的很慢,花了大約一個時辰才走到這裏,柿崎景家下令暫時停下休整,此時天色昏暗也不清楚具體時辰,村上義清策馬小心翼翼的走到隊伍前列,遞給柿崎景家一個荷葉包裹,打開聞到一股撲鼻的香味,柿崎景家大喜道:“山鯨熏肉?這可是好東西啊!”
“我讓下人在臨行前做的,多吃點東西才有力氣繼續趕路。”村上義清側耳聆聽潺潺的河水,感歎道:“這個夜晚寂靜的讓人心裏不安啊!”
“羽林殿多慮了!”柿崎景家坦然一笑,隨即說道:“我已經命令心腹武士多置柴草油料,隻待五更天亮前就引燃城砦,留給我們的時間大概還有一個時辰,還是要盡快趕到海津城才行。”
“燒掉城砦?那他們怎麼撤退?騎馬肯定是來不及了的。”村上義清眉頭微皺,忽然想到一種可能,一拍大腿醒悟道:“我怎麼就忘記坐船撤退了!鎮府殿尤愛乘舟行軍,自近江起兵以來幾乎每戰都以舟船開路,像我等信濃土居國人一時半會還不喜歡這種戰法。”
柿崎景家笑了笑:“其實,我等越後國人其實也不太習慣,隻是鎮府殿嚴令在前,漸漸的也就用上了。”
過了片刻,山上傳來一陣輕微的動靜,很快一支軍勢自千曲山行來,幾麵白色旗幟上丸二引兩十分醒目,身穿赤甲的設樂貞通策馬走來,打著招呼:“抱歉了!城上人口比較多,從二更一直忙到現在,下山速度慢了點。”
柿崎景家張望著身後長長的隊伍,嘴裏客套道:“越中守殿來的正好,我等也是剛來到一會兒,船準備好了嗎?”
“早幾日便準備好了,就藏在塩崎城外的河灣的蘆葦蕩裏,我們隻要順著河流向下遊走,遇到河灣就到地方了。”設樂貞通不願閑談耽誤時間,直截了當的說道:“大家準備一下立即啟程吧!”
七月盛夏季節,哪怕天色不好太陽升起的時辰也要比冬季早出一大截,剛過四更天就蒙蒙亮了,武田軍的大營裏一些年紀偏大的武士陸續起床,當他們走到營帳外看到的卻是遠處幾簇熊熊燃燒的火團。
“大火!是哪裏著火了?看那個方向是狐楽城、伊勢崎城、須須貴城、室賀城,還有對岸的荒砥城……難道他們逃了!”大火很快吸引到許多武田家武士的注意,很快驚呼聲傳遍營地。
武田晴信披著衣衫依門而立,佇立凝望著漸漸熄滅的火球,感歎道:“千算萬算還是漏了一步,昨日若是圍住城砦他們就跑不掉了。”
“這不正是說明主公的實力讓他們心虛撤退了嗎?此乃我武田家大興的轉折點呀!”高阪昌信也披著衣服從走到他的身側,笑著說道:“如此一來川中島以南多半是守不住了,主公可以大軍壓境前往川中島了!”
眺望著天邊的烏雲漸漸散去,一道陽光穿過厚厚的雲層,照在臉上暖洋洋的,武田晴信拍了下高阪昌信的肩膀:“傳令下去,全軍拔營,出陣川中島!”
隔著千曲川西岸的冠著山下,武田信繁一臉失望的走回大營,荒砥城、塩崎城、屋代城全部自燒,千曲川兩岸被吉良家掌握的城堡全部燒掉,熊熊大火吞滅了沒來得及攜帶的糧草器械,沒有給武田家留下哪怕一絲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