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炎顓回來就看到自家大門敞開著。
簫和!
那是什麼樣的速度?明明剛才還站在門口的人,現在已經沒了人影。
丟下買來的藥物,飛快在室內找了一圈,確定簫和不在後,炎顓的眼色變了。
昂起頭,把自己的感官發揮到最大限度。
簫和還在這裏,就在離這裏不遠的地方。
吱吱!那個男人到樓下去了。鼠少大著膽子竄到沙發背上小聲道。
鼠少剛說完,瞪起小眼睛,人呢?
炎顓出現在十一樓。1101室的門前倒臥著兩名警察,同樓上一樣,大門敞開著。
遠處傳來警笛的聲音。
簫和的氣味越來越濃,還夾雜了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循著氣味而去,在淩亂的客廳中,炎顓發現了臉朝下倒臥在地、不知死活的簫和。
「嗷——」一聲飽含痛苦、激怒的低吼從炎顓喉中發出。
眼睛的顏色全變。就像是兩簇火焰在眸中燃燒。如果此時有人闖進這裏,他一定會驚奇地發現,這套房子裏的空氣,就像是最炎熱夏季中的沙漠一樣,被扭曲了。
單膝跪地,抱起男人,翻過來就看到男人的頭臉滿是鮮血。
沉沉的咆哮在大男孩的喉間翻滾。濃重的殺意幾乎讓他在瞬間獸化。
努力控製住自己的情緒,一手迅速探向男人脖頸。
緩慢但有節奏的,標示著生命的大動脈還在他手下有力的跳動。
頓時,屋內異常的高溫下降了不少。
伸出舌頭,舔去男人頭臉的鮮血。找到他發間的傷口,一遍又一遍舔舐,直到血液不再流出。
「嗯……」懷中男人發出低低的呻吟,眼皮子動了動,睜開了一條縫。「好痛!」抬起手就忍不住摸向自己的腦袋。
炎顓把那隻手拉下,不讓他用髒手去摸他剛幫他止血的傷口。
是誰幹的?
嘟嚷了一聲,三十歲的大男人竟然像個小孩子,癟嘴發出抽泣一樣的聲音。這段時間為什麼他老是受傷?好痛,全身沒一個地方不痛,尤其是一頭一腳。
炎顓張開嘴,輕輕啃咬男人的臉、脖子、耳朵,像是在安慰。
男人迷糊著,直喊疼。
喊得大男孩心裏一抽一抽的。
這個人這麼壞、這麼陰險、對他也不好、還老是吃著碗裏看鍋裏,可就算這樣,作為雄性的自己也從來沒有下重手教訓過他。現在他卻被人傷成這樣!
覺得自己作為雄性沒有做到全麵保護的自責;對有人竟敢侵犯他的領土、傷害他的人的憤怒;還有看到這人受傷時,心中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這些複雜的感情糾葛在一起,讓剛剛好不容易才按下的怒火又重新燃起,而且越燃越烈。
就在此時,「嗒嗒嗒……」皮鞋在地麵快速奔跑的聲音。
皮鞋的響聲和人的喘息聲快速接近,還有呼喚:「嘉嘉!嘉嘉!」
炎顓麵無表情地抱著懷中男人緩緩站起。
「嘉…… 是你?!嘉嘉呢?嘉嘉在哪裏?」顯然是急奔而來的朱迅,看到門口不知是死是活的警察,又驚又怕。奔進屋來,
見炎顓懷裏抱的不是餘嘉嘉,顧不得喘氣,邊問邊往臥室裏沖。
「嘉嘉呢?你們有沒有看到嘉嘉?為什麼你們沒有把她保護好?我問你,她人呢!」在臥室內找不到人的朱迅又跑回客廳,衝著炎顓大叫大喊,還欲上前抓他質問。
炎顓抱著簫和向後退了一步。
朱迅沒抓住人,不由氣得大叫:「嘉嘉呢?我不是讓你們立刻下來保護她的嗎!人呢?」
炎顓抱著簫和向前進。
朱迅攔住他,「我在問你話,你耳朵聾了嗎!」
炎顓眼中凶光一閃,一腳踹出。
「嗚啊!」一口血噴出,朱迅抱著肚子跌倒在地。
這一腳對他來說相當重,踹得他五髒六肺都裂開似的,疼得他眼淚當場流出。緊接著,肚子裏好像揣了一團火,烈火,燒得他疼得滿地打滾,這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痛苦。
大量的奔跑聲向這裏傳來。警察來了。
一來就看見不久前還在警察局裏,衣冠楚楚文質彬彬的朱大經紀人,正抱著肚子滿地打滾叫痛,臉上更是哭得眼淚鼻涕糊滿整張臉。就連名牌西服也沒了形狀,一隻皮鞋也給他踢沒了。
小炎連看都沒看那些趕來的警察,像抱著什麼寶貝一樣,緊緊護著懷中男人向大門走去。
簫和也許是被警察的喧嘩聲吵醒,努力把眼睛撐開一條縫。
「小炎?你來了。」男人虛弱地笑,笑得竟然還很開心,像是現在才看到抱他的人是誰,那模樣一看就是腦子還不太清醒。
炎顓覺得自己的心髒又生出那種一抽一抽、奇怪的感覺。他想回去後不但要好好把這個人檢查一下,也要順便內檢一下自己,看是不是在人類社會待久了,感染了某種他也不知的病毒。
至於傷害簫和的人……大男孩的眼神在一瞬間變得狠毒嗜血。
「等一下!小炎!這裏發生了什麼事情?餘嘉嘉她們呢?」
接到馮超逃出看守所消息的徐岩飛用最快的速度趕來,雖然他已經做了最壞打算,但也沒想到會看到這樣的場麵:兩名警察倒在門外;那個說是有自閉症的小炎懷中抱著他的大哥;加上一個滿地打滾,不知道傷勢如何的朱迅;真正想見的三人,卻一個都不在。
對了,那個叫簫和的男人怎麼了?
炎顓像完全沒聽見般,繞過門口那幫發現自己人犧牲後變得激動的警察們,向電梯口走去。
「等等!小炎!你帶你哥哥去哪裏?我有事要問你!」
徐岩飛那天沒有從小炎口中得知任何消息。如果不是簫和中途醒來,徐警官真的打算讓人撞破 1201室的門,把小炎帶回警察局訊問。
不過也幸好他沒這麼做,否則……
簫和醒來後,要小炎讓徐岩飛進來,小炎不願意。簫和苦笑著告訴他:「如果你現在不讓他進來,等下我們隻有離開這城市的分。」
炎顓看看躺在床上、虛弱到連罵人力氣也沒有的簫和,再看看外麵寒風颼颼陰沉沉的天氣,略略把怒氣收斂了一些。
從簫和口中,徐岩飛知道餘、張二人應該是在跟簫和通過電話後失蹤的,而這個時間,也和馮超逃出看守所、趕到這處公寓的時間相吻合。
所以初步可以推斷,餘、張二人的失蹤,九成與馮超有關。簫和告訴徐岩飛,在他接到電話趕到樓下時,發現警察已經倒在門口,大門是敞開的。他覺得不妙,在進入室內尋找餘、張二人時也相當警惕,可還是在頭上挨了一棒子,昏倒時連兇手的影子都沒看到。
徐岩飛告訴簫和,讓他腦袋挨了一下的凶器,很有可能就是放在客廳裏的銅製檯燈。
後見簫和體力不支,徐岩飛離去,離去前告訴小炎,說朱迅打算控訴他行兇。
聽到的簫和帶著一頭問號睡去。他打算醒來後再詢問小炎,為什麼要得罪他們未來的錢包、現在的房東?
不過一天,事情已經不是警方想瞞就能瞞得住的了,報紙電視受到控製沒有報導,但網絡上鋪天蓋地的所謂第一手消息,那是網絡警察想禁也禁不住的。再加上一些臨時趕製出來、想要追求銷量的娛樂週刊和八卦雜誌,致使馮超這個名字在一夜間傳遍中國各地,甚至世界。
很多人都在猜測餘嘉嘉已經身死,說馮超已經逃往國外。其中還夾雜了一些亂七八糟其它的猜測。徐岩飛看著這些消息,嘆了口氣。看這樣子,豈不是都已經把馮超當作兇手?
別說一般民眾,就是警方又何嚐不是這種想法。現在上麵已經下達一級指令,要求全國範圍通緝殺人及綁架嫌疑犯馮超。
可是,也許是自己多想,徐岩飛一遍又一遍問自己:馮超真的是兇手嗎?
但是不管他再怎麼懷疑,沒有第一手證據證明有別的剝皮魔出現,他就隻能去找馮超。畢竟剝皮魔就算不是馮超,也一定和馮超有關。
事隔三天,1201室門鈴被按響。
已經能起來行走、正在大廳鍛鍊腿腳的簫和,順手打開了大門。
門外站的竟是前幾天鬧著說要控告炎顓行兇傷人的朱大經紀人。三天沒見,這位經紀人的樣子似乎變了很多,原來那種一絲不苟、衣冠楚楚的樣子消失了,變得邋遢、憔悴、風度不再。
扶扶眼鏡,頹廢不堪的朱迅主動開口道:「能進去說話嗎?」
簫和頓了一下,想事到如今再瞞小炎已經沒有意思,便點了一下頭,做了個請的動作。
炎顓從廚房走出,朱迅看到炎顓,竟嚇得往後退了一大步。
炎顓看向簫和。為什麼讓這人進來?
簫和拖著腳走過去捏捏小炎的屁股,嬉皮笑臉道:「別這樣凶巴巴的,來者是客,聽聽他說什麼吧。何況,我們還指望他撤銷對你的告訴呢。」
財神爺自己送上門,還把他推出去,那不是傻子?
小炎橫了簫和一眼。看他一傷員的分上,決定不跟他計較。
聽到簫和說了什麼的朱迅扶扶眼鏡,頗為狼狽地道:「那個控告……沒有的事。我隻是……」
簫和見了這樣的朱迅,突然覺得他有點可憐又可嫌。雖然當時他昏迷,不知道朱迅被小炎揍成啥樣,但想也不會疼到哪裏去。想他可是經常挨小炎揍,不也照樣活蹦亂跳的?
控告?至於嗎?鄙視他!
鄙視歸鄙視,錢還是要賺的。簫和笑咪咪地請朱迅到沙發上坐下,對他以及餘嘉嘉的現狀表示了關心。
一開始,朱迅很蔫。但當簫和提到餘嘉嘉時,他「活」了起來。
「幫我!幫幫我!三天了,已經三天了!那幫警察都是廢物,他們根本沒有盡心在找。那天馮超去找嘉嘉,不就是你們發現的嗎?你們不但保護了嘉嘉,還打倒了那個魔鬼!再幫我一次,幫我找到嘉嘉。你們有辦法的對不對?嘉嘉還有機會的對不對?」
朱迅激動到後來已經語無倫次,抓著簫和的手不放。
「這個……」簫和想抽手,沒抽出來。
「不是我們不肯,隻是什麼調查都需要經費,你隻不過提供了住處。就如你所說的,我們已經救過餘嘉嘉一次,而到現在為止,你還沒付一毛錢。今天你卻跑來要求我們尋找已經失蹤三天多的餘嘉嘉,這不是相當於我們要和那個兇狠可怕、殘忍狡猾沒有人性的剝皮魔對上?」
朱迅張嘴想說什麼,卻看到炎顓突然向他伸手,嚇得往後一躲。
簫和的手得到自由,炎顓見達到目的,又退回原處,靠坐在沙發扶手上。
等了半晌,確定安全後,朱迅膽顫心驚地快速說道:「我今天來就是付上次你們保護嘉嘉的酬勞。還有、還有這次的訂金。隻要你們能把嘉嘉活著救回來,我們公司願意付訂金的十倍價格!就算隻是下落也好,公司會付現在訂金的一倍!」
看到朱迅擺放到桌麵上的兩張支票,簫和嘆了口氣。
「不是我們不想幫你,實在……」他說著,慢條斯理地收起桌麵上前次酬勞的份。
對剩下的那張支票,簫和用手指在上麵敲了敲,慨嘆:「難哪……」
朱迅臉色一下變得蒼白。
「不過,我們可以試試。因為是搏命的活計,訂金要再加一倍,事成後的報酬不變。」
朱迅眼睛一亮,連猶豫都沒有,立刻點頭,「好,好!沒問題,公司不付,我來付。」說完就掏出支票簿。
心滿意足地送走千拜託萬乞求的朱迅,簫和關上大門,一隻手攤開三張支票,一隻手叉腰,看著支票的數額開心的嘿嘿笑。
眼前黑影壓下,簫和抬頭,小炎正一臉不爽地站在他麵前。
「嗬嗬,小炎啊,你聽我解釋哦。」簫和一把抱住大男孩,趴在他胸前笑得異常諂媚。
噁心!小炎對三十男子裝十八的行為評價道。
對於朱迅為何要付錢給他,以及他為何收下一事,簫和對炎顓進行了耐心的說服與溝通。至於他到底是如何死纏爛打、又是如何口燦蓮花,說服不成又怎麼利用大男孩年輕性慾旺盛這一點,進行身體乃至思想的全麵溝通和交涉的全過程,也就不在此細表了。
且說炎顓一直在找餘嘉嘉三人。或者說他一直在找他們其中一個。
目的,很簡單。他要報復!
那個人很狡猾,一直在轉換藏身處。從把簫和救回的那天開始,他就在循著氣味去找那人,已經找了三天,每次趕到時都撲了個空,不是他動作慢,而是有人在阻止他。倒不是阻止他去找那人,而是攔住他,說是什麼會的會長想見他,如果不跟去就怎樣怎樣什麼的。第一批人,他揍跑了,然後又來了第二批、第三批,一批比一批花招多,一批比一批難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