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要搖我……」翻個身繼續睡。「……我說了不要搖我!……誰再搖我我跟他拚了!」人是坐起來了、眼睛也睜得賊大,但意識還跟夢世界相連著。

炎顓很不留情地把一塊冷毛巾砸到他臉上。簫和一個激靈,清醒多了。

「幾點了?」委屈地把用冷水擰出來的冰涼毛巾揉成團,想他簫和向來沒有賴床的習慣,也不知是被哪個混蛋害的。

炎顓兩隻手掌大大張開。

「哦……我妹子呢?」簫和盯著對麵空蕩蕩的床鋪突然叫道。

出去做檢查。炎顓指指外麵。

「出院?不會吧?我還指望能從她身上賺個八、九千哪!對了,錢呢?昨天晚上你帶回來的錢到哪裏去了?怎麼沒有了?我明明放在枕頭底下的。」

東翻西找,被子也掀開看了,一張鈔票的影子都沒有。簫和急了,連忙跳下床掀開床單一陣搜索。

沒有!

眼看簫和拿起枕頭作勢要把它撕開,炎顓一把奪過枕頭,在床單上用手指寫道:付費。

「付……你把錢都付了?」

炎顓點點頭。

簫和呆住。

「你這個笨蛋白癡冤大頭!那有一萬塊吧?你把它全付了?他們沒找錢給你?」

炎顓搖頭。

簫和氣得一腳踹過去。

「要你這個啞巴逞什麼能?你交錢不會叫我啊!你知不知道憑我和他們院長的關係,至少也可以打個五、六折什麼的!上次不是說才八千多嗎?怎麼現在要一萬?這是什麼黑心醫院?」

炎顓低頭看自己腿上的腳印。

「現在懺悔已經遲了!錢都交了,你還指望它吐出來嗎?說!錢哪裏來的?」

要不要揍他一頓?炎顓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告訴你,裝啞巴也沒用!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給我老實交代!說!錢是哪來的?」

還是揍他一頓吧,這人欠教訓。

「臭小子,我警告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你再不說出生財之道,我就扒了你的……青萍,早上好!」

在門響的同時,簫和一張燦爛至極的笑臉,已經對上坐著輪椅進來的張青萍身上。

「簫大哥!早上好。」張青萍也笑了。

護士推著輪椅把張青萍推到她的床位邊。簫和三步並作兩步,趕緊上前幫忙攙扶。

「青萍啊,去做檢查了?沒事吧?有沒有哪裏疼得厲害?」

炎顓的眼皮有點抽筋。

女孩心裏暖暖的,「沒事,就是一點腦震盪和跌打傷,醫生說隻要我想,今天就可以出院。」

「是嗎?今天就可以出院啊……哈哈,恭喜恭喜。來,小心點。」

中年大媽護士笑了聲,「你這個老同學還真是有心,不會看中人家小姑娘了吧?」

「我美麗又溫柔的護士大姐,藥不可以亂吃、話也不可以亂說哎。別說我家裏已經有個厲害的,就是沒有,也不會動這糊塗心思啊。我可是把青萍當自己妹子看的!」

「嗬嗬,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張小姐,我和簫先生開玩笑的,他在這住了大半個月,我們開玩笑開習慣了,不要介意啊。簫先生人很好的。」

「大姐……」簫和抓頭訕笑。

張青萍噗哧笑出聲。

炎顓冷眼看某人扮演山裏純樸大哥。也不知是不是看不下去了,走過去一把抓過某人扔回病床,隨即就拉上簾子。在簾子拉上的一剎那,炎顓似乎瞪了女孩一眼,相當嚴厲狠辣的眼神。

張青萍被炎顓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大跳,反倒沒注意到炎顓瞪她的那一眼。

而護士們可能已經習慣炎顓如此對待簫和,兄弟感情好嘛,打打鬧鬧是正常,所以還是該幹麼幹麼。

簫和一臉莫名其妙,罵人之前先一拳打了過去。

吃過午飯不久,昨天的朱先生又來了。

「醫生說你已經好得差不多,可以出院了?」

「是的。」張青萍怯怯地點頭,往簫和那床偷偷看了一眼。

簾子拉得很嚴實,吃過午飯說要補覺的簫大哥正在睡覺。和那個輪廓深刻、非常英俊的男子一起。

簫大哥說那人叫小炎,是他弟弟。還讓她喊他炎二哥。

可是她總覺得不好意思,每次一看到那人眼睛掃到她,她就心跳地說不出話來。

我是怎麼了?張青萍捂著胸口想。

「你臉很紅,是不是發燒了?」

「什麼?啊!沒、沒有!我沒有發燒!朱先生,您坐您坐。」張青萍手忙腳亂掀開被子就要下床給朱先生拿椅子。

「不用了,你要是沒事,我就準備接你出院。我隻有現在有時間。怎樣,可以走了麼?」

朱先生皺著眉頭製止了她。

「現在就走?」張青萍猶豫。

「怎麼了?還有哪裏不舒服?醫生不是說你沒什麼大礙了嗎?」想玩花招?

「那個……朱先生。」

「什麼事?」

簫和沒睡著,自打朱先生進來說話開始他就醒了。

他非常想出去跟這位朱先生打打交道,幫他妹子討要養傷費的同時,自己也順便賺個手續費什麼的。可是!他才一動,死小炎就整個人壓了上來,還順便摀住了他的嘴巴。

任他怎麼抗爭,對方紋絲不動。

這小子到底在擰什麼?從早晨開始就這樣,剛吃完午飯又把他拉上床逼他睡覺。

還有,他哪來這種怪力?我一個身強體壯的大男人竟然會給他壓得動都動不了?

怪胎!基因變異的試管嬰兒!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我使狠招了!

左腿膝蓋剛提起,身上的人就敏感地察覺到危險。就在炎顓想要去彈壓那條不聽話的大腿時,簫和已經趁勢打滾從床上下來了。

白癡。

炎顓單手撐著床鋪,冷眼看掉到床下的人。

簫老大揉揉摔痛的屁股,假裝滿不在乎地站起身,並順手拉開簾子。

這麼大動靜,一簾之隔的外麵不可能聽不到。自然也打斷了朱張兩人的對話。

在簫和拉開簾子的同時,青萍和那位朱先生一起向他望來。

「嗨,兩位好!」簫和舉手笑得燦爛。

「簫大哥。」

「不好意思,我們是不是吵到你們了?」朱先生先是很不愉快地皺起眉頭,卻在看到簫和身後從床上緩緩坐起的炎顓時,眼中一亮,說話頓時變得客氣許多。

「沒關係沒關係,」簫和搖手,笑嗬嗬地問道:「您就是朱先生吧?我妹子承蒙您關照了。鄙姓簫,簫和,青萍的老鄉。」

妹子?老鄉?這是不是也代表了麻煩?

看簫和伸出右手,朱先生不管心中怎麼想,表麵上還是維持禮儀地走上前伸手相握。

「簫先生,您好。原來您和青萍認識,鄙姓朱,朱迅,青萍僱主的經紀人。」青萍是否已經告訴對方她的僱主是誰?

「經紀人?您在演藝界工作?」

就說這人聲音聽著耳熟,果然是那天在衛生間打電話的人。他電話中的對象是不是就是青萍的僱主?嘖,一看就是位精明的主。

在簫和打量朱迅的同時,朱迅也在打量簫和。

憑他閱人無數的閱歷,朱迅第一個感覺就是這人不簡單。沒想到一個鄉下妹子的張青萍,還有這麼一位精英型人物的老鄉。

他是幹什麼的?商人還是律師?

「沒錯,我在大眾聲樂娛樂有限公司工作,這是我的名片。」朱迅從皮夾中掏出一張名片,雙手奉上。

簫和微笑接過,他明白朱迅給他名片的意思,他也想回一張,問題是他沒有。

「大眾聲樂呀,久仰大名,據說你們公司可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娛樂公司,很多大明星都是你們公司培養髮掘出來的。比如現在已經是國際知名影星的餘嘉嘉,還有現在紅透半邊天的偶像歌手、原來是超模的馮超,玉女歌星劉小婉,樂隊組合野草……」

「看不出來簫先生對本公司還挺瞭解。莫非簫先生也在從事類似方麵的工作?」朱迅推推眼鏡,旁敲側擊。

「嗬嗬,」簫老大未語先笑,「不是我對你們公司瞭解得多,而是貴公司培養出的幾位明星都是知名度響遍中國大江南北、想不知道都難的Super Star呀。至於我,就是一個給動物看病的獸醫罷了,哪有朱先生好命,與別人朝思暮想的大明星們朝日相對。說到這裏,我妹子好像就是給你們公司的某位明星作保姆的對吧?」

來了。朱迅立下警覺。「沒錯,她……有沒有跟你說她的僱主是誰?」

「朱先生多慮了,我妹子雖然跟我一樣都是鄉下出來的,但最起碼的職業道德還是懂的。朱先生坐啊,站著說話多不好。」

青萍也連忙證明自己的清白,「是呀,朱先生,我從來沒跟人說我僱主是誰。真的!」

朱迅勉強給青萍一個笑容,讓她安心。

炎顓從床頭抓了一個蘋果,在褲子上擦擦,放到嘴裏「喀嚓」一口。

朱迅抬頭看炎顓,目光有那麼一剎那的停頓。

「朱先生,聽說我妹子好像是在工作時間,為了買菜,也就是說在工作中被車撞了送到醫院的是麼?」

朱迅聽出道道來了,敢情是為他妹打抱不平來了。既然如此,他也不希望把事情複雜化,如果掏兩個錢就可以讓事情結束,他想公司也不會介意花這麼點小錢堵上保姆的嘴。

「那麼……」青萍聽到希望,感激地看了簫和一眼,抬起頭,鼓足勇氣問朱迅道:「朱先生,我這次受傷可以算工傷嗎?」

沉默了一下,朱迅扶扶眼鏡淡淡道:「我不是說了,醫院一切花費你不用擔心嗎?」

「您的意思是說,等我回去我也不用去還這筆醫藥費,對嗎?」

「對。今天回去你休息兩天,下週一開始恢復正常工作,工資待遇一切照舊。現在,你還有什麼問題?」

「沒、沒有了。謝謝……」青萍看上去又是高興又是激動。

簫和張口要說什麼,被後麵坐在床上的炎顓一把扯住衣領,勒得他半會兒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