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拉,我拉,我拉拉拉。拉得我兩眼發花身無力,拉得我眼冒金光鼻流血,拉得我三天三夜出不了茅房,拉得我……小炎!紙不夠了!」

炎顓手持吊瓶,麵無表情地從開著的門縫裏塞了一張報紙進去。

「報紙?你就不會到隔壁扯一點捲紙?」

稀裏嘩啦一陣揉紙聲,就聽裏麵的人嘆氣道:「小時候家窮,也沒什麼衛生紙的概念,找張報紙或香煙皮什麼的都能擦屁股,後來用慣衛生紙,打死也不用報紙了。沒想到啊沒想到,這日子是越過越回去了。不行!我得向鍾大院長反應,他們這裏的清潔工太不負責,捲紙隻剩一點點還不知道要換。」

聽到裏麵傳來的紙張摩擦聲,炎顓努力讓自己不去想他和裏麵的人曾有過最密切、最直接的身體接觸。

如果一開始就知道他是這樣一個人,他還會和這個姓簫名和、幾乎和「不要臉」三個字劃等號的卑鄙無恥小人在一起麼?

炎顓抿唇,告訴自己不可以始亂終棄。

「小炎啊,為什麼我這段時間老是拉肚子呀?我們明明吃的都是一樣的東西。說!你給我從實招來,你是不是在我飯裏放瀉藥了?」

炎顓當他在放屁。

「還是你……我知道了!我就說我都可以出院了怎麼會突然發高燒呢!你小子是不是晚上憋不住,半夜爬到我身上來洩火,光顧自己爽,爽完了不給我蓋被不給我清洗,讓我一夜凍到亮,然後才會害的老子高燒加拉肚啊?!」

沖水聲響起,隔壁的廁門被打開,走出來一位六十多歲的大爺。大爺一邊拎褲子一邊偷瞄高舉吊瓶如門神一般的炎顓。

炎顓眼一抬,掃了眼大爺。

大爺一哆嗦,皮帶也顧不上係,手也沒洗就衝出了廁所。

炎顓側身對廁門輕輕踢了踢,示意裏麵的人快點出來。

「催什麼催啊!老子還沒拉完呢!」

蹲那麼長時間,你就不怕腿麻?

「小炎啊,你說這醫藥費要怎麼付啊?鍾舍說等這瓶水吊完,我就基本沒事可以出院了。可是……唉!」

沖水聲終於響起。

等了會兒,不見有動靜,炎顓剛皺起眉頭,就聽到裏麵人的幹笑聲。

「小炎炎,你能不能進來扶我一把?我腿麻了……」

拉開門就看見一張沒有一點不好意思的麵孔,對著他怪異地笑。

那是一張痛苦與諂媚兩種表情沒有結合好的產物。

炎顓默不吭聲地把手中吊瓶掛到門上的掛鉤上,走進去一把拎起手撐在隔板上站不起來的人。

「哎喲喲!輕點輕點!我要你扶我沒要你拉我啊!痛……!」男人的臉立刻皺成一團,兩條腿像被千萬根針刺的痛苦讓他根本站不起來。

「你把手放開!我不要你扶了,你讓我自己歇一會,等一會兒就好。我都說了不要碰我!你!」簫和閉上嘴,有人來了。

簫某人臉皮再厚,可也不想被陌生人看到他現在的樣子。

「把門關上。」

炎顓看他一眼,轉身把門拉上。

簫和齜牙咧嘴緊閉雙眼,手撐在隔板上不再說一句話。

炎顓則繼續剛才未完的工作,把掛在某人臀部的褲子提到腰間,鈕子扣上,拉鍊拉上,然後再把皮帶繫緊。

手機鈴聲響起,簫和抬起頭,這曲調很熟悉,記得自己以前那隻手機的鈴聲就是這首曲子。

「喂,是我。怎麼了?」不高不低的男中音。

「這件事你不用擔心,交給我處理就行。我現在就在醫院……你放心,這是一傢俬人醫院,嗯……沒什麼大礙,我剛問過醫生。」

男子一邊打電話一邊走進簫和他們的隔間。

那種又酸又麻又痛的感覺似乎緩解了一些,簫和漸漸直起腰。

炎顓把手搭到他腰上,意思像是要把他扶出去。

「你不要來!你有沒有想過你來了以後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好了,我說了這件事交給我處理就行。難道你忘了,上次你一個人出去後遇到了什麼事?」隔壁男子的聲音突然變大,似乎一點也不希望通話者到醫院來的樣子。

「再等等,腿還有點麻。」簫老大幹脆把身體重量全部放在扶他的人身上。

隔間男子說話聲陡然變小。

炎顓的表情很不好,可惜簫和看不見。想想,誰沒事待在廁所裏這麼長時間,都不會有個好心情吧?而且男廁的個室進來就表示……

炎顓已經不想繼續待在廁所裏聞味,取下吊瓶打開門,手臂一用力,夾起某人就走。

「喂喂喂!你幹啥呢?我手還沒洗呢!等等,瞧!老鼠!這裏竟然有老鼠!」

沒等炎顓轉過頭,剛從牆角探出一個小腦袋的老鼠已經溜得無影無蹤。

等簫老大嘀嘀咕咕、磨磨蹭蹭洗完手,再磨磨蹭蹭走出男廁,炎顓手上舉著的吊瓶已經沒有多少水。眼看吊瓶裏的水開始冒泡,簫某人這才曉得要急,趕緊就近找了一位護士幫助拔出針頭。

一邊給自己揉手背,一邊埋怨道:「你怎麼不看著一點?水快沒了也不提醒我一下?我說你小子也太沒良心了吧?」

炎顓第一百零八次地想到,他應該離開這個人。

「如果剛才能抓住那隻老鼠就好了……」簫和眯起眼睛,這樣他就能藉口醫院衛生有問題,進而小小地提醒鍾帥哥一聲,然後那醫藥費住院費嘛……嗬嗬。

「喂,別以為你不會說話就有人同情你,我問你,上次提的事你想得怎麼樣?我問過了,醫藥費連住院費在內一共八千六,不貴,真的。」回過神來,簫和用手肘搗搗身邊男子。

炎顓當沒看到那人微含乞求的眼神。上次的事?什麼事?

簫和從褲子口袋裏摸出了一張紙,一看就是從報紙上隨手撕下來的。

「喏,就是這個,上次跟你提過的,我想了又想,不偷不搶就隻能靠這個賺錢了。」硬把報紙塞進炎顓手裏,他激言鼓勵之。

「小炎哪,以我對你的瞭解,這種事對大俠您來說那還不是小菜一碟?這賞金對您來說那還不是手到擒來?你說是不是?不就是個小小剝皮魔嘛,隻要你肯,天底下沒有你做不成的事!你看,哥哥我對你多有信心啊。」

病房到了。小炎還是悶葫蘆一個。

鍾醫師對他們還不錯,讓他們住在四人病房中,平時沒病人,炎顓就睡在其中一張床上,鍾大醫師也沒有說什麼。就是不知道這費用有沒有算進賬單中。

現在這間四人病房一共隻有兩個病人。

走到最裏的床鋪邊,小炎把手中舊報紙片隨手放在床頭櫃上,拉開被子示意簫和躺進去。

「小炎,」躺到病床上的簫和一把拉過小炎的手,情真真意切切地道:「人情欠不得啊,尤其是帥哥的人情……小炎你聽我說完!咳,炎炎哪,你看我平時對你多好?吃穿用度哪一樣不是以你為先?有好的,哥哥哪次不是先想到你?就是……就是在床上,哥哥都是讓著你,就算你把哥哥弄得死去活來……嗚嗚!」

簫和氣得一把扯出塞進嘴裏的被單一角,吼道:「你他娘的敢說你沒有爽到?怎麼著?下了床就不認人了?不就讓你做點事弄點錢嘛,推三阻四的!你自己算算到今天為止你上了老子幾次?就算老子出去賣這錢都賣出來了!嗚嗚……你再塞我嘴我就跟你拚了!」

「唰!」炎顓拉上病床之間的簾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走了?

就這樣走了?

等炎顓走了好一會兒,簫老大才想起這間病房裏,剛才並不隻他和小炎兩個人

瞅瞅拉上的簾子。管他呢!出了醫院,誰認識誰啊!

頭一蒙,睡覺先。

病房門被再次推開,護士叮囑幾句後離去。椅子聲音響起,有人坐下。

「朱先生……」女子小心翼翼地喊。

「好點了?正好我有些事要交代你。」被稱作朱先生的男子開口道。

「第一,醫生說你沒什麼大礙,隻是一些跌打傷,你當時站不起來,主要是因為腦震盪的緣故。留院觀察一兩天就可以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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