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孟弗淵手臂撐著沙發扶手,抬眼,看向投影幕布,“十串月光石。”
“……”陳清霧忍不住笑,“你好幼稚。”
“沒錯。”分外坦然的語氣。
他自己都承認了,她還能說什麽,隻笑說:“這麽多串我怎麽戴得完?”
“分給朋友,說是特產。”
“哦,那可真是想得周到。”
玩笑過後,突然陷入沉默。
孟弗淵在光影明滅間,轉頭看了她一眼,低聲說:“白天的事,抱歉。有些唐突,可能嚇到你了。”
“……沒。”
“我以為你溺水了。你知道,祁然曾經差點……”
陳清霧轉頭看去,那鏡片反射了熒幕的光影,使她看不清他的目光。
“……沒關係。我知道。”
孟弗淵不再說話。
她直覺這漫長的沉默中,身邊的人像是變回了此前那個沉鬱的孟弗淵,沒有人可以真正走進他的內心。
須臾,孟弗淵站起身,“我去洗澡了。早些休息,清霧。”
身影出去了。
陳清霧不再有看電影的興致。
關閉投影,握著珍珠,拿著木匣,陳清霧上了樓。
回到臥室,她在床邊坐下,打開了木匣。
那裏麵根本不是什麽十串月光石。
是一匣白色的花,不知是什麽品種,花瓣有種羊脂玉的質地。
打開的一瞬間,整個房間裏暗香浮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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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弗淵在一樓洗完澡,正欲回房間,被坐在客廳的祁琳叫住。
“弗淵,有空嗎?我單獨跟你說兩句話。”祁琳笑說。
孟弗淵點頭。
兩人走到了前院,在燈下的戶外桌椅坐下。
祁琳看著孟弗淵,欲言又止。
孟弗淵說:“沒事,您直接說。”
祁琳便笑了笑,“弗淵,你這段時間,跟清霧走得很近是吧?”
祁琳目光落在他臉上,那審視的意圖沒能完全掩飾。
孟弗淵動作神情沒有分毫變化,“我在東城待得時間久一些,照顧她是應該的。”
祁琳笑說:“那是當然的。陳家和我們這麽多年的交情,清霧又是妹妹。”
祁琳看著他,話鋒也就借此一轉,“既然你現在跟清霧走得近,那你知道她對祁然究竟是個什麽想法嗎?”
孟弗淵依舊不動聲色,“他們的事我不參與。祁然想知道,可以自己去問清霧。”
“說是這樣說,但假如這中間有什麽誤會,兩個當事人肯定是沒法輕易解開。我想,清霧和祁然都信任你,你是否可以……”
孟弗淵閉了閉眼,“……清霧就一定要和祁然綁定嗎?”
祁琳微怔。
“她也是成年人,有自己的意誌。”
“不是這個意思……”
孟弗淵意識到自己一整天都在失態,仿佛過去的經驗和當前的意誌統統突然失靈。
分明知曉母親的話裏不無敲打的意思,他又何必多餘說這最後兩句話。
“媽,我有點累了,想先回去休息。”孟弗淵心裏歎了口氣,“明天下午的飛機。”
祁琳忙說:“好……你快去吧!”
孟弗淵起身,微微頷了頷首,轉身快步往裏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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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到淩晨,陳清霧突然醒了。
或許那匣花香氣太鬱。
她起身,將花拿到窗邊,打開窗戶。
外頭風聲颯颯,她不經意瞥去一眼,卻一下怔住。
窗外正對著側麵的小院,那一處空間逼仄,種了幾株油橄欖。
樹影底下,石砌的台階上,坐了一個人,手肘撐著膝蓋,指間一點猩紅火光,時明時滅。
她突然意識到,去年那個雪天,他如何知道的,她迫切需要一枚打火機。
從床頭櫃上拿起手機,關掉飛行模式。
點開微信,點開那個黑白頭像。
陳清霧:你怎麽還沒睡?
她看見下方那道凝然的身影動了動,隨即從口袋裏摸出了手機。
屏幕亮了起來。
他仿佛一頓,隨後立即轉頭,抬頭看過來。
隔了一層樓的距離,以及沉沉夜色,那目光卻仿佛還是直接看進了她的眼睛裏。
這般凝視片刻,孟弗淵低下頭去。
手機振動,是他回復的消息:那你怎麽還沒睡。
陳清霧:我睡醒了一覺。
孟弗淵:那繼續去睡吧。
陳清霧:你好像不開心。
孟弗淵:還好。
這條消息過後,手機再無動靜。
孟弗淵往屏幕上看了一遍又一遍,確定沒有新的回復。
他低頭,抽了一口煙。
忽聽側方有窸窣聲響。
轉頭望去,赫然是陳清霧。
難以言述此刻心情,“清霧……”
“噓。”
陳清霧躡手躡腳地走了過來,在他麵前站定,低頭,看他,“怎麽啦?”
孟弗淵也看著她,“你跑出來做什麽。被人抓到怎麽解釋。”
陳清霧蹲了下來,輕聲說:“……我知道。但是怎麽辦,我好像沒辦法看著你一個人呆在這兒。”
孟弗淵呼吸一沉。
那心情猶如當塗醉死,明知不可為,仍想俯身攬月。
她就這樣不出聲地看著他,仿佛在等他告訴她,究竟怎麽了。
孟弗淵抬手,將未盡的煙撳滅在台階上,眼鏡一摘,放在一旁。
隨後倏然伸手,拊上她的後頸,往前一按。
陳清霧身體微傾,心髒也似加速跌落。
隻是額頭相抵,呼吸不過寸餘。
他閉上了眼睛,聲音分外苦澀,“告訴我,你不討厭我,清霧。”
她仿佛身不由己:“……我,我不討厭你。”
“那就好。”孟弗淵仍舊閉著眼,“很多事我沒資格,我也認命。除了喜歡你。”
那聲音沉沉,像在敲擊她的心髒。
什麽事,什麽沒有資格,她聽不懂。
但似乎不妨礙理解,他的決心。
或許蹲著的緣故,她手腳都在發麻。
額頭所觸的皮膚微涼,心髒處卻有灼傷的痛。
怎麽辦,她好像意識到。
自己不僅僅是不討厭了。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早安~-
100小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