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驟然不知道說什麽,躬身朝前,兩手抓起沙子,撒在腳背上,如此重複,很快,雙腳就被細沙徹底埋住。
孟弗淵也沒說話。
兩個人隻是沉默著,卻覺潮熱的空氣裏,似有暗流湧動。
忽聽手機一振。
陳清霧拍了拍手上的沙,拿起躺椅上的手機。
解鎖一看,竟然是孟弗淵發過來的。
孟弗淵:聊點什麽?
陳清霧霍然轉頭看去,孟弗淵手裏正拿著手機,望著她的神情兩分無辜。
她一下就笑了,低頭打字:幹嘛在微信上說?
孟弗淵:微信上你話多一點。
陳清霧:我有話多嗎?
她往上翻了翻,好像,確實。
因為不必麵對他,所以更自在一些。
陳清霧:想聊什麽?
孟弗淵:聊什麽都可以。不聊也行。隻要你可以忍受,我會忍不住看你。
明明是這樣熱切的話,可經由孟弗淵說出來,卻似乎隻有一種陳述事實般的客觀。
如果不是孟弗淵就坐在旁邊,她一定已經把臉埋了下去。
陳清霧垂著眼,隻顧打字:……你喝水嗎?我包裏還有多的。
她聽見孟弗淵輕笑了一聲,但根本不敢轉頭去看。
手機一振,新消息傳了過來。
孟弗淵:你是不是,隻會用顧左右而言他這一招?
唯一的對局招數被識破,陳清霧完全不知如何回答了。
孟弗淵卻出聲了:“給我一瓶水。”
……這個人,把她逼到角落,又來替她解圍。
陳清霧拿下躺椅上的背包,從裏麵拿出一瓶沒擰開的水,往旁邊一遞。
“都不看我了啊,清霧。”孟弗淵的聲音有種平和的調侃。
陳清霧忍不了了,沒多想,隨手抓了一把沙子,往他身上一拋。
孟弗淵低頭看一眼衣擺上的細沙,“是不是覺得我不會還手。”
“……那你還手啊。”
孟弗淵慢條斯理地將其拂去,自顧自地擰開水瓶喝水,“不跟小朋友一般見識。”
“……”
前方不遠處,有三道身影走了過來。
趕在他們看過來之前,陳清霧倏然站起身,脫了防曬衣,將耳朵上耳夾款的陶瓷耳飾一把抓下來,隨意往包裏一放,“……我去遊泳了。”
孟弗淵抬頭看一眼,眼底微不可覺地一黯。
她穿的是一套分體式的泳衣,西柚紅色。她其實很適合紅色,上上回的旗袍,上一回的磚紅色上衣,這種鮮豔不過的顏色,能將她的清冷中和得恰到好處,將她皮膚襯得白皙清透如在發光。
泳衣之下,露出的雙腿修長而勻停。
孟弗淵一瞬便收回目光,自覺再多一秒注視,恐將變成心猿意馬的冒犯。
孟祁然抬眼,見陳清霧走了過來,在她身後不遠處坐著孟弗淵。
原是準備跟孟弗淵打聲招呼,目光落在陳清霧身上,卻情不自禁地晃了一下神。
他不甚自然的摸了摸鼻子,有些不知應該看她的哪裏。
孟成庸向著陳清霧笑說:“去遊泳啊清霧?”
“嗯。”
孟祁然當即走到陳清霧身邊去,“我跟你一起。”
“你不是剛剛遊過。”
“那是好久之前了。遊完過來看你睡著了,就帶我爸他們去玩了一會兒摩托艇。”
走出兩步,孟祁然倏然轉頭看了一眼。
孟弗淵已不在方才的位子了。
孟弗淵去了一趟附近超市,買了一包煙。
就在超市門口的棕櫚樹下,他往海麵上望去。
一眼便看見那道穿著西柚紅色泳衣的身影,在深藍色海水裏,輕盈得像一條魚。
說起來,祁然和她,遊泳都是他教的。
自行車也是。
孟弗淵垂頭點煙,吸了兩口,再往海麵上看去,許久沒有移開視線。
遊了幾個來回,陳清霧和孟祁然回到岸邊。
將要到晚飯時間了,大家到附近淋浴間洗了個澡,換上幹淨衣服,往餐廳出發。
仍是海鮮,吃完之後,稍作休息,便準備回酒店。
往停車場去的路上,陳清霧打開背包拿濕紙巾,腳步驟然一頓,說道:“你們先去,我耳飾掉在沙灘上了,我去看看還在不在。”
孟祁然急忙跟上前去:“霧霧我跟你一起去!”
天已經黑了,視物不清。
孟祁然打開手機手電筒,俯身照著躺椅周圍,“確定是掉在這兒了?”
“最後是在這裏摘下來的。”
周邊都找過了,仍舊不見蹤影,黑暗裏想要找這樣一對小東西無異於大海撈針。
不想讓大人們等得太久,陳清霧說:“算了,也不什麽貴重的東西,丟了就丟了。”
“再找會兒吧。”
“沒事。走吧走吧。”
孟祁然便沒再堅持。
兩人氣喘籲籲地跑到了停車場。
“找到了嗎?”祁琳探身問道。
“沒有。”陳清霧一邊笑答一邊拉開車門,“沒關係反正是自己做的,我回去再多做幾對就可以了。”
開車的是孟弗淵,他往車內後視鏡看了一眼,沒說什麽。
開回別墅,已是晚上九點。
停好車,大家進屋,各自先回房間放東西。
陳清霧洗頭洗澡之後,換了身衣服下樓。
大家坐在庭院裏,喝茶聊天。
不見孟弗淵的身影。
陳清霧在祁琳身旁坐下,隨口一問的語氣:“祁阿姨,淵哥哥呢?”
“還在房間吧?他可能已經休息了。”
孟弗淵這人行事穩妥,又不大喜歡被人管製,因此祁琳不怎麽過問他的行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