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大門嘎嘎響起,竟然合攏起來,正不知該如何理會處,大門轟然關上,吞掉最後一絲陽光,屋裏頓時變得漆黑,黑暗中響起一片驚呼之聲。
“李總管,你這是什麼意思?”有幾個資曆老的,開始忍不住喝出聲來,聲音在大廳裏來回激蕩,卻沒有一個人回答。
周乾站在最邊上,漸漸地他的眼睛已經適應黑暗,見旁邊就是窗簾,伸手想拉開,卻突然發現這黑縵竟然是簇新的,顯然是臨時掛上,隻為掩蓋窗子,難道這窗子有什麼問題嗎?
他一把拉開,定睛細看,竟忍不住驚叫起來,眾人聽到他的叫聲,都扭頭看去,人人臉上露出駭然之色,隻見窗子上都被橫七豎八的鐵條釘死,留下的縫隙,僅能伸出一隻拳頭。
“這邊也是!”有人跟著拉開其他黑幔,都一樣地被鐵條釘死。
“李思業要殺我們嗎?”有幾個膽小的,已經被駭得張惶大叫,眾人聞此言,盡露惶恐之色,若李思業有心,此時真的可以一網打盡。
人之心理,惟有突然被關在被隔絕的空房間裏最為恐懼,周乾的心墜入了深淵,他最害怕的事終於來了。“是用亂箭射死我們,還是用震天雷炸死我們,射箭不可能,一定是用火燒死我們。”他越想越害怕,少年時看見過幾具被燒成焦碳的屍體,突然又浮現在眼前,這是他一生中最恐怖的一幕,總在他最害怕的時候跳出來。幾天來苦苦支撐的精神終於崩潰,他狂叫一聲:“我不想死啊!”便向大門撲去,哭喊著:“開門!求求你們開門!”他用拳頭使勁砸門,幾個同樣心虛的年輕縣官也克製不住內心的恐懼,跟著上去砸門,苦苦哀求放他們一條生路。
所有的人都默默看著他們幾個,卻沒有一個人感到好笑,這分明是李思業精心設計的圈套,他要幹什麼,難道真的要把我們趕盡殺絕嗎?僅僅因為我們是金國吏部任命的官員嗎?
一個時辰後,周乾蜷縮在門口,他聲音已經嘶啞,鼻涕和眼淚混在一起,凝成硬殼,其他官員也坐在地上默然無語,等待著命運最後的宣判,多年以後,許多當事者在回憶錄上都仔細描述了這件事,一致認為這是讓他們平生最恐懼的回憶。
突然,大門吱吱嘎嘎地緩緩打開,一片光明迎門怒放,所有的人都用手遮住眼睛,無法適應這刺眼的陽光,但沒有一個人的心被這陽光照亮,相反,卻反似落入冰窟,在陽光中衝進大群虎狼般的士兵,他們拿著畫像,大聲叫喊著名字,從官員中揪出十人,其中就包括濰州刺史丁原,經吏部官員確認後,便動手剝去他們的官帽朝服,精著身子,仿佛殺豬宰羊一般,將他們直接拖到門外,丁原拚命掙紮,他放聲怒罵:“放開我!老夫是皇上任命的四品大員,你們這群混帳!李思業!你不得好.....”
聲音嘎然停止,一個士兵用破布堵住了他的嘴,又剝盡他的衣服,抓著腳脖,揪著頭發,往外抬去,丁原幹瘦的身軀在空中扭動,‘嗚嗚’地叫喊,眼睛裏盡是哀求和絕望。
周乾簡直要被嚇死,他躲在人群後麵,伏在地上,從眾人的腿縫裏向外偷看,他看見一名高級軍官正用狼一般的眼光在四處掃射,突然低頭看到了他,眼光淩厲得跟刀子一樣,周乾隻覺身下一鬆,尿液竟順著褲管流了出來。
軍官目光又掃到門外,他一陣冷笑,手一揮,十幾道寒光閃過,竟將十人的頭剁掉,脖腔的血衝天噴出,唬得這幫官老爺當場暈厥了十幾個,大廳中屎尿之氣彌漫。
一顆腦袋滾過,周乾突然看見了一張熟悉的馬臉,眼睛是灰白色,生機盡滅,正直勾勾地盯著他,周乾心碎膽裂,驀地眼前一黑,便什麼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