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進忠不敢抬頭,隻聞一陣香風掃過,三人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擁下,說說笑笑進了屋。
直到所有人走盡,蕭進忠這才低聲道:“奉大將軍之命,屬下把那十個人的情況又理了一遍,又抓到他們一些辮子。”他從懷裏取出一疊紙,雙手遞上。
李思業翻了翻,隨口道:“你這些可有證據?”
“有些有物證,有些隻有人證。”他的臉微微一紅道:“濱州刺史蒲乃速就沒有找到證據,屬下是從青樓下的手,從一個他常嫖的紅倌嘴裏問到。”
“勾結蒙古人,欲獻濱州。”李思業冷笑道:“一個青樓女子怎麼可能知道這種機密,不用說,那女子一定是受刑不過,照你的意思招了。”背著手走了幾步,又道:“其實也無妨,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也隻需一借口罷了!”
又拿起一份報告,眼中竟閃過一絲怒意,恨道:“向移民征收人頭費,這可是真?”
“回大將軍,這確屬實,屬下在濰州調查一百戶移民,有九十二戶交了人頭費,每人從五百文到二貫不止,屬下附件上有百姓的姓名和畫押。”
李思業略略掃了一眼名冊,陰沉著臉,聲音仿佛在冰雪中濾過一般,冷冷道:“可有什麼字據?”
“這倒沒有,但屬下抓了幾個收取人頭費衙役拷問,錢最後都交給了丁原的兒子。”
“知道了,我須想想,你先去吧!”待蕭進忠告退,李思業躺在椅上閉目沉思,依元好問的意思,最好找幾個罪大惡極的殺掉,而且要讓其他人明白,並不是因其罪而殺。半晌,李思業的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縫裏竟迸射出淩厲的凶光,這厲芒讓人心驚膽顫,它隻代表一個意思:死!
李思業起身,背著手踱步到池塘邊,將一顆小石踢進水中,激起一圈圈的水波,又索性坐在花石上,扔下一塊糕餅,看塘中一群小魚爭食,紅鱗閃現,劈啪有聲,自古政治鬥爭,講究權謀和手段,務求狠、準、辣,殺人是必須的,可以由李思齊去做,他最後出來收拾人心,李思業突然想起前幾天視察益都舊衙時見到的一處老宅,那裏陰森恐怖,正是殺人立威的最佳場所。
五日後,眾州縣官齊聚益都,昌邑縣知縣周乾這幾日夜不能寐,一半頭發急成了灰白色,臉頰急劇下凹,更顯得一對大顴骨高高突起,擋住了腳下的視線。如果說其他官員隻為平日的所為感到憂心忡忡,那他周乾已經不是擔憂這麼簡單,他心知肚明,此次來益都他必遭懲處,起因便是福星酒樓縱火一案,那探監人留下的半張百貫魯交,夜闖王員外府的黑衣人,來勢如疾風驟雨,卻又突然間消失無蹤,仿佛泡沫迸裂,一點線索都沒有留下。
“定是益都來人調查!”這是周乾苦思幾日後的結論,一定是這樣的,否則又何必逼問王員外行賄之事。
“這該死的王化龍,竟然什麼都說了!”周乾悔恨萬分,不過二百兩銀子,極可能送了他的性命,黑衣人消失的第四天,他便推翻了縱火一案的判決,以新證人出現為由,上書向刑部司下的複議署申請複議,按回避原則,此案將交由山東巡回都判重新審理。
“一切就聽天由命吧!”來益都已經三天,他什麼消息也打聽不到,去自首卻又沒有那個勇氣。
這日,他接吏部司考功署通知,述職將在益都府舊衙舉行,那裏有個大堂,可容納千人。
快到衙門口時,一隊全副武裝的士兵從周乾麵前列隊經過,他不敢抬頭,眼角餘光卻死死盯住那群士兵,直到他們走遠,他才長長鬆了口氣,仿佛從鬼門關口打了個轉回來,心似要狂跳出來,衣服幾乎被冷汗濕透。
突然,有人在他肩上重重一拍:“前麵之人請留步!”周乾驚得幾乎要跳了起來,卻又渾身發軟,眼看就要癱倒在地,唯有耳朵還有點知覺。
“哼!果然是你,周縣令,老夫就這麼可怕嗎?你怎麼象見了鬼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