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的宮殿讓人倍覺壓抑,皇帝好像一夕之間老了二十歲,原本就不靈動的表情更顯呆滯,四目相對,竟有種……全家死絕了的悲傷。
皇帝不善言談,一頓午膳吃得默默無聲,午膳撤下換上茶水的時候,皇帝開了金口:“你別怪她,若不是她當時生了小太子,朕也當不得這個皇帝。”可你還是狠下心賜死了她保全了自己。
從皇帝寢宮出來,甄綿綿心情低落,坐在□盡頭處的木椅上出神,直到一襲白影飄來對著她誇張的一揖:“臣花無心參見長公主。”
甄綿綿抬眼抹搭他一下又垂下眼簾,和旁邊花枝上要謝的花一樣無精打采。花內史自來熟坐下問道:“不知公主為何愁容慘淡?”
“我隻是在傷春悲秋歎花落無情。”甄綿綿說道。
花內史英俊的臉龐霎時扭曲了一下。
“不知道楚王欠我的錢什麼時候方便還一下!”甄綿綿似自言自語。
“長公主如今還差那麼一點錢麼?宮裏隨便哪樣東西都很值錢。”花內史說道。
甄綿綿轉頭看花內史:“皇後是誰弄死的?”她話題轉變的突然語氣卻還是閑話家常樣,花內史根本沒提防,順嘴說道:“沈總管。”說完,嘴巴微動了動,神情有些懊惱:“長公主你這是挖坑給臣下跳!”甄綿綿了然的點點頭:“也就是說,弄死皇後不是皇帝的本意了。那太子呢?”花內史斟酌了一會兒才說道:“還暫且關押著,不曾聽說怎麼處置。”
甄綿綿站起身,直直的看著花內史,直把他一張如花似玉的臉看得青白不定眼神飄忽。
“長公主,可是在下臉上開了花?”
“那麼一點小錢,要不你就做主替楚王還了吧。”甄綿綿說道。
花內史換了炯炯有神的表情,眼見著甄綿綿垮著肩膀飄走了。
那麼多人,楚王為何偏偏要沈又去弄死皇後呢?
甄綿綿坐在小桌邊,手裏小藥碾轉來轉去,不是從旁邊的草藥堆裏折斷些什麼加進去,磨成的粉便倒入桌上的小翡翠碗裏,磨了有小半碗了。宮女立在一邊也幫不上忙,訕訕的看著。另有一個宮女徐趨而入,站在一旁小聲回稟說沈總管求見。
甄綿綿聽到這話,哢嚓就把木棍樣的草藥折得飛了出去,氣沉丹田說了一個字:“嗯。”
兩個宮女麵麵相覷,不知道她這嗯是請還是不請,還是先前的機靈,想了想道:“還不快去請,沒見公主正忙著?”
沈又一進殿門甄綿綿餘光就瞥見了,裝作沒見,仍舊慢條斯理碾藥材。
“臣沈又提頭來見公主。”沈又站在那兒,聲音愉悅。
甄綿綿聞言抬頭,與沈又含笑的目光撞在一起。
頭還是那顆頭,長得穩穩當當的。
衣服料子很華貴,正宗得勢狗腿子穿著。沈又抬手伸到甄綿綿麵前,手心一束頭發:“臣下深知公主宅心仁厚,斷不會因為臣夜裏吹笛擾了公主安歇而真要殺了臣下,不過,臣下心內難安,是以學了古人割發代首來向公主請罪。”
“一家表兄表妹,說什麼見外的話,表哥!坐吧。”甄綿綿說道。旁邊的宮女頭垂得更低,甄綿綿索性命她去斟茶來。
沈又倒大方坐下,看甄綿綿忙著,無話找話:“表妹你這是在弄什麼?”
“大補藥。”甄綿綿瞄了沈又一眼,笑問:“表哥要不要衝一碗嚐嚐?”
沈又沒做聲,直接伸手用指尖蘸了些許放進嘴裏,眉頭緊皺:“這麼苦。”
“黃連、蓮心、黃柏、黃芩、黃芪,當然苦了。夜裏奔波,表哥你小心著涼,吃點黃連也好。”甄綿綿不緊不慢的。沈又當沒聽懂,笑著回說:“表哥我身強體健,況且還沒到更深露重的時節,無妨無妨。”甄綿綿就不搭理他,一下一下使勁滾著藥碾,宮女進來奉茶,輕手輕腳放下杵在一邊不敢做聲。
“我以前給一個吊死的寡婦收過屍,一條身子掛在那兒就像肉鋪裏宰完的豬,舌頭吐出來那麼長,臉又紫又漲,可真是醜啊,表哥,你見多識廣,見過沒?”甄綿綿問道。
沈又倒是很痛快說道:“當然,表哥不僅見多識廣,親自動手的次數也不少,我這人心善,見不得人死得那麼痛苦,都是先給她個痛快再掛起來,維持一點顏麵。”
甄綿綿聞言一拍桌子,沈又疑惑地看她,甄綿綿輕描淡寫說道:“沒事,好大一隻臭蟲,看我拍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