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身赴清池(1 / 2)

兩人離得很近坐著,卻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甄綿綿有一下沒一下的搗藥,頭微微垂著,眼簾也垂著,嘴角也垂著,像一隻苦瓜,沈又看著看著,心生不忍,終於開口:“皇後之事,我隻能勸你節哀順變。”

見沒見過殺了人家娘還勸人家節哀順變的?甄綿綿拿著小小藥碾看沈又,嘴一撇:“放心,我節過很多次哀了。”從內心裏講,皇後之死,意料之中,隻是因之骨血原因讓她心裏有那麼一丁點放不下,若非要究其原因,那就是她爹將她培養成了一個心胸不夠寬廣、記仇的姑娘家。

“你別這麼看我,表哥膽子小,扛不住。”沈又笑嘻嘻說道,甄綿綿才又慢條斯理繼續搗藥,一邊繼續閑話家常:“你說,我皇帝爹能安享天年不?”沈又立刻苦了一張臉,聲音哀怨:“我說,表妹你也不能總是拿這種問題難為我呀!”

甄綿綿停了手,斜著眼看沈又,聲音很是鄙夷:“什麼都不知道還敢來騙茶喝!把他給我扔禦花園的池子裏頭喂王八去。”

宮女太監們哪裏敢動,隻把頭垂得更低而已,沈又識相的站起:“隻要公主表妹能消氣,我這就自己舉身赴清池去。”轉身的幾步走得義無反顧,絲毫沒有遲疑,甄綿綿囑咐宮女:“記得明天去池子裏撈一隻王八燉湯喝,我這幾天有些染了風寒,得大補。”聲音不大不小,正好夠那個要去赴清池的人聽見。

因為心情不好,甄綿綿早早爬上床打算睡了,剛自己說得了風寒,還真有點冷起來,讓宮女又抱來一床厚厚的杯子裹著才舒服。宮女抿著嘴笑輕言:“長德剛過去看,沈總管還真在池子裏泡著呢。”甄綿綿轉身麵向床裏,對著粉紅粉紅的帳子,很是感慨,真暖和啊,雖然沒到更深露重的時候,可後半夜還是蓋被子才舒服。

第二天一早,甄綿綿剛剛起來,宮女正幫她拾掇衣服,一個太監連滾帶爬撞進來,緊張的話都說不明白:“公主,漂了,漂了,臉朝下。”

宮女嗬斥他:“什麼漂了?大早上胡說什麼?”

甄綿綿聽明白了,看著銅鏡中宮女正要為自己戴一隻翡翠簪子,慢條斯理說道:“我喜歡戴金的,用那隻金絲孔雀的。”一切弄得齊整了她才轉頭看看那個太監問道:“誰啊,大早上臉朝下漂著?死了吧?”

太監狂點頭,繼而又猛搖頭,結結巴巴說道:“看衣服、像,像沈總管。”

甄綿綿對鏡最後捋了捋鬢角,滿意的拖著裙裾站起絲毫沒有緊張之色開口說道:“傳早膳,我餓了。”

細嚼慢咽用完了早膳,漱了口,輕拭嘴角,甄綿綿吩咐太監:“去,給我找一個最大的漁網來。”

夏末的早上,禦花園裏仍舊鬱鬱蔥蔥,隻是好景良天卻因宮中近來變動而人跡寥寥,是以在水邊咋咋呼呼的幾個太監們便格外引人注目。

花內史,滿麵疑惑往禦花園走來,身邊跟著的侍衛小聲向他稟報著:“……沈總管好好的居然落水……”

“啊,在這兒。”“快點使勁拉。”“哎喲,石頭……”太監特有的聲音七嘴八舌,花無心看向水邊,眉頭都皺了起來,滿臉不悅問侍衛:“大早上這是鬧哪一出!”

侍衛聲音更小:“大人,您瞧亭子裏!”

花無心看向亭子,隻見他們剛剛榮升為公主的甄綿綿姑娘金光閃閃的坐在亭中的石凳上,手裏捧著一個瑪瑙盤紫葡萄正悠哉悠哉往嘴裏送,連皮都沒吐,她身邊站著幾個宮女,都抻著脖子往水邊看呢。想了想,花無心吩咐侍衛去水邊瞧瞧,自己順著彩色石子鋪就的小路往亭子拐去,宮女們眼尖見著他紛紛行禮,他隨意揮揮手宮女們魚貫退出涼亭找了合適的距離排排站。

甄綿綿放下瑪瑙盤問花無心:“這麼早花大人就來宮中行走了?”

花無心笑笑反問道:“公主不一樣很早就來觀賞禦花園的美景?”

甄綿綿淡淡說道:“我聽說這池子裏的王八養了許多年,大補,我讓他們給我抓呢。”

花無心不著痕跡將甄綿綿打量一番,終於察覺到剛才便看著違和的地方了,這才夏末,帝都又處在江南,她何須穿這許多?以為她是受涼,花無心好心問道:“天氣還算暖和,公主似乎穿得多了,是受了涼?”

甄綿綿終於把目光從水邊收回了,正正經經的看著花無心的眼睛答道:“體內寒毒發作,又沒有藥壓製,所以才冷,說到這個……”甄綿綿蹙眉,聲音也降了個調調:“花大人你能否向楚王殿下為我求個情,我想找有能耐的大夫來瞧瞧。”

“寒毒?公主您說,寒毒?”花無心似乎根本不信。

“是打娘胎裏帶來的,以前我爹,哦,我養父活著的時候還知道怎麼調配藥物壓製,可他老人家去的比較突然,沒來得及告訴我方子就仙去了,他留下的藥已經用完,再想不到辦法我就下去伺候他老人家了,可惜啊,我上輩子修了千年萬年才有了一回公主命,還要這麼早就蹬腿。”甄綿綿一臉惆悵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