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是個中年人,看著,挺喪氣挺沒精神,還穿了一身更沒精神的枯草色袍子。
甄綿綿捂著口鼻看他,他也正看過來,四目相對,甄綿綿眨了眨眼,中年男人也眨了眨眼,俄而皺了眉問道:“你是何人?”
要答人家的話甄綿綿自是要解放口鼻,放下手說道:“我是為那兩位娘娘整理遺容的,是那太監讓我來這裏喝茶暫歇……”
那中年男人怔怔的看著她,有些恍惚地說道:“你看起來有點眼熟。”
“呃!”可你是誰啊?
“眉眼像,神情也像……”男人喃喃,有些恍惚的樣子。
甄綿綿覺得有點脊背發涼,都說大內冤魂多鬼怪多,怎麼就給她碰上這麼位莫名其妙的,還是敬而遠之的好,想到此甄綿綿蹭地站起來說道:“我喝飽了,還得去做最後的整理,少陪。”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回到殿中見玉鈞正擦完了手隨意將帕子遞給身邊的太監。甄綿綿說,畫完了吧,那咱趕快走吧,一會兒趕不上晚飯了。
又折騰了一小天,出宮門的時候如鉤新月已泛著幽幽的光了。甄綿綿的肚子知時辰地叫了起來,玉鈞說,趕回去怕也是沒有飯了,就找家食肆吃些吧。甄綿綿立刻說:你請我吃。
玉鈞現在是紅人,每次賞錢不少,她也沒有都搜刮來,讓他請吃頓飯不為過,嗯,不為過。
“甄姑娘,你是在下見過的最不含蓄的女子。”玉鈞說道。
甄綿綿嗤一聲:“含蓄能換錢麼?再說,你不是不記人了麼?怎麼就知道我是最不含蓄那個?說,你是不是裝失憶,也來找,找那什麼……”
“雖記不得以前的人,最近見過的女子倒還記得,哦,在下說錯話了,還有個比你不含蓄的。”玉鈞說道。
“誰?”甄綿綿警覺。
“西肆的老板娘。”
“你怎麼知道?”那娘們上次上門叫罵的時候可還沒他呢。
“這條街上,她的名頭可是蓋過你很多,連這都不知我可是白混了。”玉鈞說著話忽然掀起簾子讓車夫停車,率先跳下車去,甄綿綿跟著下了車一看,喝,車走挺快,都到了夜市了,可惜,這裏不像以前那樣熙來攘往了。
兩人步行向前,甄綿綿留心著左左右右,玉鈞問她在找什麼,可是有好吃的地方,甄綿綿搖頭說:“不是,我覺得咱們還是回去吃比較好。”
“你不必替我省錢,錢財身外之物而已。”玉鈞說道。
“我的意思是最近京裏王爺們沒事老打架鬥毆,黑燈瞎火的萬一又打起來刀劍不長眼被砍成你上回那皮肉翻飛的樣兒就慘了,萬一更不幸地砍在臉上就更沒法活了。”甄綿綿說道。
玉鈞頓了頓腳步,大概是想起了上回自己肉疼的情景。
“我聽狗兒說,你給我用的藥是金寶兒用剩下的。”
“那反正你也不是奔著活命來的,我也不是誠意救你命去的。”甄綿綿一點兒也不心虛。
“也就是說,如果沒有剩的藥你就會眼睜睜任我躺在那兒死去?”
甄綿綿搖了搖頭:“怎麼可能?我每天那麼累怎麼可能夜裏還不睡覺守著等你咽氣,你又不是我爹。我讓狗兒看著你了,等你咽氣了再來告訴我。”
玉鈞扭頭,兩道眼光像劍一般釘在甄綿綿臉上。
甄綿綿自小到大不知道心虛為何物所以也就直直看回去。
“你說話一向都這麼……不中聽?做了好事都不讓人感念的?”玉鈞問道。
“嘁!”甄綿綿眼皮一抹搭道:“有什麼不中聽?幾句實話而已,你不愛聽就別問哪,你難道指望我說我常年看死人看出了慈悲心腸,螻蟻都舍不得踩死一隻更何況一條活生生的人命,自然是要盡力救你?別天真了啊讀書人,菩薩都救不過來的世道你還指望誰懷著慈悲之心普度眾生?”
大概玉鈞是沒被這樣噎過,一時語塞,隻眼睛眨了兩眨。甄綿綿一揮手說,快點找個吃飯的地兒填肚子,一天都沒正經吃點東西了。遂前頭帶路也不管玉鈞跟上與否。
在這早已不甚繁華的夜市,甄綿綿終於隻能找到一碗餛飩果腹,那賣餛飩的小哥年紀看來不大,一臉的愁容慘淡,吃完了,甄綿綿跟玉鈞說,你看見沒,這才是這世道的人的臉。玉鈞不置可否當沒聽見。
回到凶肆甄綿綿累得夠嗆索性把大家都早早轟了去睡覺,半夜,又聽見似有如無的笛聲,甄綿綿翻了個身蒙上頭決定不跟那半夜不睡覺鬧貓的沈又一般見識。
秘密進宮效力的事兒楚王好像給忘了,賞賜沒有,連句誇獎也沒有,這讓甄綿綿對他更不滿,沒錢尤可原諒,最煩他們這種位高權重的小氣鬼,給她點賞賜會窮得鍋掉底兒麼?不過,埋怨歸埋怨,甄綿綿還是深刻地知道胳膊擰不過大腿的理兒,她頂多也就給楚王紮個紙人咒他打架打輸了或者是找機會給他吃點與眾不同的東西,不過,目前來看,機會很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