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黴的甄綿綿(1 / 1)

宗白繁白天走的,晚上,深更半夜要上鋪板的時候來了個鬼鬼祟祟的人,無腳鬼一樣閃了進來,進來便壓低著聲音說是宗大人介紹來的,說著話還把懷裏抱著的小小包裹放下,說是紋銀百兩,另有一片兒金葉做額外酬謝,這人的聲音漸漸哽咽,說隻求甄綿綿為他父親整理一番,走得體麵一些。

甄綿綿就知道是這種事,她駕輕就熟,收起銀子隨他去了。

黑燈瞎火的時候來找,又要撿著僻靜處走,還要從一個破舊的小後門進去,甄綿綿就知道這銀子來得不會那麼容易,有啥辦法,死人的錢也不好賺啊。

甄綿綿被領到一座隻燃著豆大燈火的屋子裏,裏頭還跪著兩個人一動不動,乍一看像她凶肆店裏做的紙紮人。

等看到那男人的父親,甄綿綿就皺眉。

先不提這老頭兒死相多慘,關鍵,這人她前些日子剛見過,就是那“風華絕代”的私生子公子的爹啊。

甄綿綿覺得這事可真邪,不由得心裏恨起宗白繁,給她找的這是什麼破活兒。

再看這位的慘狀,難怪那男人一直都哭哭啼啼,誰爹死相這麼慘也受不了刺激。身上橫七豎八翻飛見骨的傷口就不提了,腦門和顴骨都被砸得凹進去了,心上還插著一柄刀,□,還是一把木頭刀……這得多大的仇下得了這樣的狠手。看她蹙眉似乎有些猶豫,那男人倒也不含糊撲通跪地咚咚咚磕頭。甄綿綿讓他們去外麵守著。

“這位老先生,反正你已經要被埋了,棺材裏應該也沒人會看你傷口,到了那邊兒都是牛頭馬麵的也不會有人笑你醜,所以我就不用上好的線了,您就湊活湊活吧。”甄綿綿說道,一邊拿出普通麻線穿針引線。

處理完慘不忍睹的臉,正縫合亂七八糟的皮肉甄綿綿聽見院子裏傳來雜遝的腳步聲和兵器相撞之聲,立刻,門就被大力踢開,兩個大火把明晃晃照著一個滿臉橫肉的家夥進來了。

“把這些亂臣之子和這……這女的都帶走。”滿臉橫肉的家夥聲音很洪亮,還透著欣喜。

甄綿綿當時腦子裏閃過兩個念頭,一,回頭給宗白繁辦後事,二,回頭把那不吉祥的表哥再埋了。

亂臣哪!

不管什麼年代,跟亂臣沾上邊那還有好麼?最差也得去了小命半條。

“洪大人,您要抓的是我,何必連累無辜,這位姑娘乃是我從凶肆請來為我父親整理遺容,讓他走得體麵些的,實在與她無幹。”男人說道,一邊還拭了拭眼淚。

甄綿綿覺得這話說與不說沒什麼差別,看那滿臉橫肉的家夥幸災樂禍的表情就是恨不得把這屋子裏的蟑螂老鼠都一塊兒抓走呢。

她隻是後悔自己一時又財迷了心竅。

“對不住了,李公子,咱也是奉王爺命行事,請吧。還有這位姑娘……”肥胖男人細眯眯的小眼睛將甄綿綿打量了一番道,“若無幹係王爺自不會冤枉她。”

甄綿綿和這“亂臣之子”被押著出門,才發現被帶走的還有幾個,男的女的都有,垂著頭很認命的樣子,被押上車,隱約聽見兵士說去南營。南營,那不就是剛把皇後和清澗王幹掉的楚王的大本營?

這回,估計麻煩了。楚王,聽說那可是鎮守北方重鎮鄴城、一直很受先皇帝器重、受本朝皇帝也就是他親哥哥猜忌的人,這人,心若不狠怎能坐穩鄴城,完了,她甄綿綿這回搭在百兩銀子上了。

亂臣之子還很抱歉地對她說連累她了,見了楚王的麵必定為她撇清雲雲,聒噪了一堆甄綿綿示意他打住:“我不是故意要打擊你,但看你家老爺子的慘相,我覺得到了南營把你們,當然,還有我這個倒黴鬼一溜兒拖出去鍘了更靠譜些。”當然,她是不會真那麼倒黴陪他們送死的,但是,她也不會順便搭救幾個圖他們以後知恩圖報的。

她爹說過,這亂世,見死不救比救死扶傷少惹麻煩上身。

甄綿綿合計著到了南營趁天黑混亂跑掉還是可行的,誰承想,人算不如天算,竟然那讓亂臣之子給說著了,大半夜的,楚王不睡覺不賞歌舞巴巴地坐在大帳裏等著召見他們。

這還真是挺沒天理的。

楚王很年輕,一身戎裝,顯得英氣勃勃,身後立著幾個披堅執銳的兵士,看起來排場相當氣派,與整個威武場麵不甚和諧的是楚王身邊坐著的那個白衣人,長發廣袖,束白玉冠,手裏還搖著一把折扇,雖相貌沒有楚王英俊,但乍一看像大家族裏正歌舞宴樂的公子哥兒。

這是什麼陣仗?

正想著已被喝令跪下,甄綿綿想,看來楚王也不是亂殺之人,也許旁邊這位仁兄的求情會管用吧。

“下跪的女子是何人?”楚王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