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燈如豆。

這是後院裏沒人住的一間窗戶朝北的空房子,因為一直下雨屋子不通風,黴味很是濃重,如今還混合著血腥味,因為狗兒死活不肯進表哥那“鬧鬼”的房間所以隻好委屈這位貴客先住這兒了。

那隻鋪了幾條寬木板,下頭用石條支撐的簡易床上,此時躺著,更確切地說是擺著一具隻著一條裏褲的男人,旁邊地上的大銅盆裏的水已變得腥紅,甄綿綿“啪”把手裏白帕扔進銅盆,濺出了不少水。

“去拿塊兒白布給他蓋上。”甄綿綿說道。這男人,擦幹淨了血跡的臉還挺周正,就是有些粉白,一看就沒風吹日曬過。

陳狗兒跑去拿了一塊兒皺巴巴的白布,甄綿綿慢悠悠看他一眼說道:“拿塊兒幹淨平整沒用過的。”

“要我說,反正都是沒用的了,還浪費塊料子,能裁兩件孝衣呢。”陳狗兒說道,瞥一眼那已擦幹淨臉的男人又補充道:“再好看的臉蛋兒埋起來也被蟻蟲吃了……”

“這不是還沒吃呢麼。”甄綿綿說道,做生意得講究個誠信,畢竟人家那麼大塊玉璧呢。

等陳狗兒把白布拿來給那男人從頭到腳蓋嚴實了,甄綿綿又把白布折了折蓋到他肩膀處:“還沒死透呢,你看著,我睡覺去了,等他死透了你叫我起來換你。”走出去沒一會兒又折回來,懷裏抱著一個黑乎乎的罐子,使勁挖了一把不辨顏色臭乎乎的藥膏都塗在那男人翻飛著的傷口上,橫一道豎一道看著怪瘮人的。狗兒在一旁疑惑半晌終於問道:“東家,這藥膏是哪兒來的?”

甄綿綿順手把藥罐子放在地上又撿起變成淡紅色的帕子擦了擦手不在意地說道:“上回金寶兒用剩下的。”

陳狗兒怪叫一聲:“那能行麼?”

帕子再次被扔進銅盆,甄綿綿隨意在裙擺上抹幹了手說道:“反正他也不是奔著活命來的,死馬當活馬醫唄。是生是死看他的命了。”雖然她很想把那玉璧合理地據為己有。

甄綿綿一夜好眠,早起雨還下著,天陰沉沉的,甄綿綿一邊係裙子一邊琢磨,這種天可別有人來買紙紮,那東西不好送,淋濕了就成大花臉了,還得重做。開門想起後院那小偏房裏還躺著一個,甄綿綿拿把黑油紙傘過去瞅了瞅,狗兒歪在椅子上歪著頭咧著嘴呼呼大睡,口水都流了下來。

往床上看看,那男人絲毫沒有移動,收了傘放在門口一腳先踹醒陳狗兒再去探那男人的鼻息:“咦,沒死啊。”

狗兒擦著口水打著哈欠也湊過來瞅了瞅:“東家,你好像挺失望的。”

那是,他不死就沒法辦後事,沒法辦後事就沒法順理成章地把那玉璧據為己有。

甄綿綿撇撇嘴說道:“算了,這種天還真不適合發喪,他這樣也挺省事。你看著點,他要是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