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行之倒吸一口涼氣,說道:“徐汝愚用兵果真有獨到之處,不斷將江水北岸的兵力西移,吸引東海兵力到白石府北部地區與他決戰。東海或許以為在那裏決戰,對東海有百利而無一害,卻不知徐汝愚還可以利用兵艦將鳳陵大營的兵馬迅速調到白石。那時東海將要麵對江寧所有的精銳戰力,想不敗也不可能啊。江寧果真有一舉吞下東海的野心。父親早就看透此事,為何不曾對兒提起過?”
易封塵輕歎一聲,說道:“此中微妙非我所覺察也。”
易行之抬頭望著父親,訝然不知其故。
易封塵說道:“南平密使前夜抵達江津,這其中微妙便是他所說。行之,你卻猜不出這位南平密使是何人?”
“何人?”
“秦子卿,也就是在宣城說戰聲名漸顯的秦鍾樹,他在江寧求仕不成,想不到卻投了南平。”
九月,易華熙出使江寧,與秦子卿見過數麵,印象尤其深刻,返回江津,便將其人其事詳細說給父兄聽。易封塵雖然招攬之心,但也知此等狂狷之大才不會為易氏這樣的中等世家所用。後來探知秦子卿逃離江寧,相見時,秦子卿搖身變成南平密使。
易行之暗感世事變幻莫測,說道:“江寧竟能容忍如此之才流落他家?”
易封塵說道:“隨秦子卿來江津的那位白須老者極可能是靜湖大宗嵇思勰,由此可見南平將秦子卿接去也費了大力氣。”
易行之問道:“南平為何特遣密使告之此事?”
易封塵說道:“南平最畏江寧坐大。”又說道,“南平與江寧在江水以南爭雄,方有我易氏生存的一絲空隙啊。”
易行之暗歎一聲,說道:“若徐汝愚真想將鳳陵大營的兵馬從清江、津水運往白石,江津則如何處之?”
易封塵說道:“霍青桐有借道之請,我江津不妨允之。若霍青桐率領四萬殘軍迅速退出荊北,那麼江寧則需要數萬兵力填入彭澤、饒州等地;徐汝愚自然不能將鳳陵大營的兵馬調入白石參戰。若霍青桐拖延不撤出荊北……”說到這裏,易封塵似下了極大決心,狠狠說道,“我江津不惜與江寧撕破臉皮,也要封鎖住津水水道。”
易行之說道:“雖然能將鳳陵大營的兵馬封鎖在決戰戰場之外,但是以徐汝愚用兵之能,白石戰場之上,江寧未必會敗啊。若是徐汝愚一舉擊潰東海主力,我江津又如何自處?”
易封塵說道:“東海非盡是無能之輩,但看張季道率領步營主力避開主戰場,往東尋找戰機,便可知張季道不是沒有防備之心。陳預無法在白石北境形成優勢兵力,隻會讓徐汝愚逼得節節後退,而無決戰的可能。徐汝愚的算計,這次大概會落到空處,就算得到數百裏浮地,又有什麼大用?”說完,稍稍一頓,輕歎一聲,說道,“隻是從此之後,江津與江寧也無緩和的餘地了。”
在徐汝愚統領四路大軍從白石渡過下阿溪,侵入東海境內的同時,易封塵同意霍青桐率領四萬殘軍從江津借道的請求,並且沒有以往苛刻的條件。路線卻是當初徐汝愚率領兩百青焰軍與千餘附民穿越衡山所走的那條路。
子陽秋眸光深湛如秋水,落在易封塵的臉上,說道:“易公為何此時同意借道之請,並且約定十日之限,不覺得倉促了些嗎?”
易封塵淡然說道:“江寧與荊襄早有讓城之議,想必準備充分得很。”側目望向霍氏特使潘嶽,說道,“霍氏四萬大軍羈留荊北,已有數年之久,將士歸鄉心切,大概不希望這借道的時間往後拖延了吧?”
潘嶽身量矮小,年約三十七八,膚色黝黑,雙眼微眯,心裏琢磨不透子陽秋此時為何竟會流落出不滿意的神色。日後對抗南平,江寧與荊襄將互為大助,潘嶽可不願因為急切回師荊襄,而與江寧有什麼間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