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叔微與徐汝愚在沂州見過一麵,初時由張仲道、席道寧、衛叔微三人主持行刺伊周武之事,眾人惴惴,心知此行維艱。徐汝愚甫一露麵,士氣便是大振,好似理所當然的由他來主持行刺之事。
最終參與行刺的五名高中,除了徐汝愚、張仲道、席道寧,還有就是襄樊會的邵海棠、許景澄,衛叔微、陳敬宗身手不弱,但被安排為餌,吸引伊族的勢力。
雖然不能在沂州行刺中一舉名聞天下,衛叔微心裏微有怨意,但是不能否認任誰來安排沂州行刺,都無法比徐汝愚做得更好。
東海變亂,衛家首當其衝,宛陵府全境最先淪喪,卻也能明白公良友琴與許伯當圖謀東海之策的精妙,徐汝愚援以後手,仍能徐徐扳回東海厄局,雄才大略,世人難及。衛叔微每與大兄衛伯涯提及,都忍不住要喟歎許久。
東海戰局之後,徐汝愚放棄雍揚權勢,衛叔微初以為徐汝愚與其父首俊徐行一樣,無視塵世間的權勢、富貴。然而從商南對峙、《置縣策》之事以及徐汝愚在清江逐漸崛起,直至徐汝愚重新收回雍揚權柄,衛叔微恍然間明白過來,這一切似乎都在徐汝愚離開雍揚之前所設的局中。
以及隨後所發生的南閩會戰,越郡戰事,都未逃過這個局的範疇。
徐汝愚在解開東海危局的同時,似乎又給東南設了一個局,當迷局逐漸掀開,衛叔微看到徐汝愚逐漸走上東海霸主的位置。
無論如何,徐汝愚逃不過始亂天下的罪責。
徐汝愚用一個始亂天下的罵名卻換來東南千裏沃野,如今又對東海虎視眈眈。
如此的雄才大略,對於不熟悉他的人,感覺未免有些可畏了。
毫無保留的交出兵權,卻不是世家所熟悉的做法。信賴張季道?衛叔微心裏暗暗想著,隻怕未必,但是張季道能更多的保持東海政權的結構,讓人安心一些。
這其中種種,衛叔微怎會與一個即將失勢的將軍當眾提及?
陳昂離開宛陵,隻怕要在江寧與東海分出勝負之後,才會再度踏入塵世,或許永遠都不會再出現在眾人麵前了。陳敬宗不過次宗之子,在陳氏宗族中,地位比陳子方還不如,隻因是陳昂的弟子,在軍中握有實權。陳敬宗恪守陳氏子弟的向份,政見卻與陳預多有不合,又與張季道多有磨擦,本就是理應被犧牲掉的人物。
徐汝愚在宛陵時,有兩人得他親授軍略兵法,一人便是現在江寧行轅總管、武衛軍統領衛將軍張仲道,還有一人便眼前的陳敬宗。陳敬宗才略不及張季道、褚文長等人那般縱橫,但是軍略兵法圓通自足,極少有破綻露在別人眼中,徐汝愚離開東海之後,陳敬宗積功由騎營營尉升至統領兩萬餘眾的總製將軍(相當衛將軍)。
衛叔微雙眸微斂,似乎看在別處,說道:“督帥升帳,叔微隻是奉命請陳將軍過去。” 語氣裏有著幾分淡漠,心裏卻想:算來徐汝愚於張季道也有半師之恩,卻是張季道最先也最堅定的支持陳預在東海消除徐汝愚的影響力。否則這仗未開打,宛陵已輸了一半。張季道的用心也是東海權柄,這樣的用心也是讓徐汝愚用計逼露出來的。
衛叔微心裏不知該讚張季道心機之深,還是讚許徐汝愚目光之準、用計之妙。無需開打,江寧僅是調動軍隊,就讓東海隱有分裂之勢。隨後南平又出人意料的西征成渝,令江寧從容不迫的發動越郡戰事。
這一切似乎都在徐汝愚謀算之中,這未免讓人生畏了。
衛叔微這麼想著,背脊竄上一絲涼意,頭皮微微發緊。
轉瞬之間,衛叔微的臉色變了數變。陳敬宗卻未想到他頭腦裏轉過這麼多心思,想起徐汝愚從容淡定卻略顯稚嫩的麵容,暗道:數年過去,當初的少年,今日已是權傾一方的雄主。想起張仲道、肖烏野、方肅等人的抉擇,一時迷茫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