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敬宗說道:“卻有什麼關係?河水冰封成即,敬宗以為應從彭城撤軍,予伊氏喘息機會,好阻呼蘭鐵騎南下。”
張季道臉色一沉,輕斥道:“彭城是北方進入淮水水係的門戶,彭城不在東海手中,便如門庭大開。攻下彭城,隻要一支精銳在此鎮守即可,其餘大軍則可南下支援陳都督,扼殺徐汝愚的野心。”
陳敬宗忿道:“江寧之所以在南境集結重兵,乃是要我東海放棄對彭城的攻勢而已,異族相侵,當同仇敵愾,而非趁火打劫,敬宗實不知督帥居心為何。”說罷,掉頭徑直離去。
張季道臉色陰沉,盯著陳敬宗的背影,牙咬得直響。
萬嶸罵道:“這匹夫,恁相信一個三番數次謀算我東海的豎子?”
褚文長說道:“豎子能與殺父之仇謀事,心性忍狠,常人不及,當為東海大患。”
張季道微微一怔,卻想到褚文長說的是伊翰文殺徐行一事,徐汝愚卻不思報父仇,而是數次與伊翰文共謀,東海戰局如此,現在兵壓東海,也是助青州也。張季道微微一笑,卻不說什麼。
萬嶸卻說道:“徐汝愚能認吳儲為父,還有什麼不能為也?”
褚文長讓萬嶸的話挑動心結,恨恨哼了一聲,沒有應他的話。
灞陽城下脫逃的五兒之所以家破人亡,拜吳儲、伊翰文所賜也,褚文長、田文光其時年歲較長,仇恨之心不隨歲月減淡,對徐汝愚的恨意卻是由於數年被閑置的怨意所滋生出來。倒是子仲南、葛靜其時年幼不記事,長成之時,欲立功名,隨方肅一同投歸江寧。
陳敬宗忿然離去,走到大營北門,心裏怒氣始緩解下來,心裏又微微後悔,張季道雖有大才,心胸卻不廣,雖能掩飾,但是記恨猶深。自己如此衝撞他,他心裏不想齧噬了自己才怪。
彭城戰事以來,陳敬宗與曾益行等人率領五萬營軍精銳參與其中。彭城為青州南境門戶,伊氏經營多年,城固池深,又駐精兵,攻打得相當辛苦,軍隊減員相當嚴重。張季道學江寧在儀興實行軍屯之製,提供屯丁迅速補充傷亡的空缺,所缺的中低級將職也直接由屯尉補任。初時尚不覺得如何,待到發現時,才發現為時已晚。
陳敬宗有意領兵南下,心裏也不知真正能帶走的兵馬還剩多少。若聽從張季道的命令,不知還要死傷多少條人命才停下別有用心的攻城。
陳敬宗倒也不憐惜生命,隻是城中折損的盡是陳族精銳,讓人心痛。近年來,張季道的野心愈來愈盛。徐汝愚集結重兵於廣陵,陳預調北線兵馬南下,張季道率諸將公然無視軍令,按兵不動,宛陵方麵卻靜寂無聲,張季道不僅奪取彭城大營的絕大部分兵權,還在東海內部獲得與陳預分庭抗禮的地位。
陳敬宗心有憂慮,然無人可敘說,抬頭望了蒼穹之上流卷不休的輕雲,輕歎一聲,斂起眼裏的無限落漠。
待陳敬宗返回軍營,卻聽見升帳的鼓音從大帳方向“咚咚”傳來,心裏一驚,抬頭望著衛叔微領著一隊甲士在營門相候,大聲說道:“督帥升帳,請陳將軍速去大帳相見。”
督帥升帳,諸將聞鼓聚集,十通鼓畢,未至者責杖。
若無異故,陳敬宗自然會聞鼓前往,張季道卻派衛叔微領人來邀,其中用意不言自明。陳敬宗目光越過衛叔微與甲士,落在自己營中,卻見手下兩員統製偕十數名營尉皆在營中校場之上,想必已知曉變故。陳敬宗見他們眼裏有著旁觀者的漠然,長歎一聲,定睛望著衛叔微,說道:“你也覺張季道是可托之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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