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有事相詢,辜負了這一地流丹楓葉。”李思訓搓了搓手,手中一葉頓成灰粉。
“啊,你不說我還不覺已到這季氣了……”張溫矮身拈起一片落葉,“思訓兄啊,這數月來,我心裏孤苦得很。”
“子溫,你卻是操不完的心,穀石達以十萬肅川虎狼兵自領三公,狄襄公尚且避居,你又能奈何之?”
張溫左右顧視
張溫歎了一口氣,說道:“帝尚年淺,我再離朝,還有誰來照應啊?”頓了頓,說道,“穀石達近日來頗為恭順,隻怕起了取而代之的心啊。”
“雜胡兒,真是癡心妄想。”
中州西北異族眾多,舊朝時,中州人稱呼蘭為北胡,稱西北異族為雜胡。穀家借助西陲十部的勢力才稱霸肅川,世代與西陲十部聯姻,穀氏子弟的血脈裏混流著西陲十部族的血液。李思訓故稱穀石達為“雜胡兒”。
穀石達最忌旁人喚他為“雜胡兒”,初破西京時,肅川兵掠城西趙謙府上,趙謙以此咒罵之,穀石達聞之,將趙府上下百餘口製成肉醢,分食野畜。
張溫微微色變,左右顧視。
李思訓微微一笑,說道:“你且放心,附近無人監視。西京城裏,除了穀石達尚無人是我敵手。”
“啊,思訓兄有這麼好的身手,我卻未知。”
“子溫勤於政事,我閑雲野鶴慣了,有的是暇餘。”李思訓搓搓手,憑空拈起幾片落葉,屈起手指彈擊葉緣,炫過幾道幽影,撲撲沒入雪柏樹幹,隻留下幾道短短的線口。
“溫愚鈍也。”張溫說道,“伊周武也是練華胥經出了岔子,才讓徐汝愚這小兒撿了便宜,我這十多年來,始終突不破少陽相轉這關。”
李思訓說道:“伊周武練華胥經,已是走到少陰轉太陰的最後一步,徐汝愚能在沂州謀刺,絕非僥幸,我昨年與他在北唐相遇,合少賢之力,尚未能將他留下。”
“與蕭別離師出同門,巫少賢?”
“正是他。去年秋冬,秦州正值離亂,子溫也不知外界消息,我與少賢聯手截殺之,他受傷遠循,天下聞訊而至的豪傑不知凡幾,卻還是讓他逃回江寧了。”
“亂世梟兒也,徐行半世令名,悉毀於此子手中。”張溫歎道,“江寧勢力已成,思訓兄不應再下手取他性命,若是思訓兄得手,東南不是又亂了天嗎?”
李思訓嗤笑道:“終是亂臣,狼子野心之人,何時取他性命都是應當,子溫性子太軟,終會引禍上身。”說到這裏,微歎了一口氣,“卻不知徐行淡泊半生,偏留下一篇禍亂天下的《置縣策》。”
張溫苦笑,不欲談論此事,說道:“穀石達欲編奴籍,長久霸占秦州,而其麾下諸將卻有主張將秦州青壯男兒押去肅川,又以西陲出身的將領尤其主張西歸,隻要肅川兵西歸,秦州就有可能恢複舊觀,思訓兄教我也。”
“穀石達西歸肅川,夏邑還有一個荀燭武,子溫,奈其何?”
“穀石達的封侯,他也坦然受之,待穀石達西歸之後,再加晉封就是。荀燭武雖有十五萬兵力,卻是戰力最弱的流民兵,若他也不安分,狄襄公與秦州世家卻再也不會坐視不理的。如今卻要趁肅州軍內部有分歧之際,迫使穀石達也生出西歸的念頭。”
“子溫若不畏荀燭武為害,我可替你聯絡之,秦川積憤甚深,隻是久居穀石達淫威之下,尚需首義之人,若能說得荀燭武首義,秦州世家必蜂擁而起,共逐肅川兵。肅川兵本有歸心,鬥誌也淺,隻需打上幾場硬仗,多半會選擇退出秦州。”
張溫說道:“此事尚需狄襄公主持。”
“我去長奉塢尋他,定說服他率領子弟兵參與其事。子溫可有勤王密詔,好讓我帶去遊說諸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