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溫歎道:“璽章都在穀石達手中,但是穀石達圍西京時,為防萬一,帝治了一枚私印,尚未啟用,故穀石達未知也。隻是穀石達困帝於麟趾宮,非肅川係將領不得進內,難有機會寫下詔書。”又說道,“穀石達政事頗為依賴於我,應不難候著時機與帝接觸。思訓兄,且待一些時日。”
李思訓說道:“肅川兵圍西京,為何不先擬詔書,以備後患?”
張溫歎道:“天下群雄莫不有虎狼之心,若得勤王詔,便能領兵入西京,怎就能輕易寫就。如此形勢如此也不輕為,即使驅得肅川兵,內廷也終會受製於諸雄。溫隻望諸雄製衡之餘,保得傅氏正朔一係的血脈而已。”
李思訓歎道:“昭昭之心,惟子溫一人矣。然而王詔私印,天下知否?”
張溫說道:“思訓兄且安心,印璽司早在戰前便將私印圖文發於狄襄公諸人,雖不****,但是秦州郡諸雄應知。”又說道,“思訓兄將密詔交於狄襄公即可,狄襄公其人雖有雄誌,但好虛名,即使他是領兵入西京,也不會廢掉傅氏正朔。”
李思訓說道:“如此正好,我便在城裏隱居數日,靜候子溫的消息。”待張溫退入屋,方從司隸府後花園離去。於長街上緩步而行,衣袂飄飛,眼裏眸閃爍,卻似在捕捉每一片落葉。
肅川兵入西京城,擄掠淫殺無日或止,長街之上,不見行人,隻見伏屍。
忍耐啊忍耐,卻不知西京會忍耐到何時?秦州世家貪慕西京繁華,喜居西京,雖說穀石達兵圍西京之前,群雄避出,但是城內總是留下許多宗族子弟。穀石達初破西京,尚知收斂,隻掠宮城與平民,尚不敢激怒秦州世家。隻是宮城財寶女子盡歸穀氏與三大都尉將,不擄富戶,怎能填得滿餘下將士的欲壑?
肅川兵在自己所占據的城池之內,做起蒙麵的買賣,好像隻要蒙上麵,整隊整隊的兵丁衝入深宅大院,便與肅川兵無關。
李思訓遙遙聽著不知何處傳來的淒厲嘶嚎,嘴角露出淺笑。
街角走出一位中年人,揖身說道:“主公此行,可有所獲?”其肩背負一隻碩大長弓,弓體深碧,兩端如龍首出雲,咬出一根玄色弓弦,弓弦光澤甚幽,不知何物所製,壓在中年人的身前,透出絲絲寒氣。
中年人長眉橫連,細目精光,正是在北唐與李思訓聯手刺徐汝愚之人,東林會蕭別離的同門巫少賢。
李思訓細細說來,巫少賢笑道:“傅氏衰落至斯,一封勤王詔又抵何用,難不成秦州諸雄還會聽傅氏調遣?張溫老朽,也太天真了。”
“溫乃三朝故吏,穀石達寇西京,秦州群雄莫不避之塢堡,惟溫守殘城,在推崇傅氏正朔的人中頗有威望。城破投敵,秦州諸雄皆信其此舉是為護庇幼帝。”
巫少賢說道:“如此看來,張溫卻比那個幼帝有用得多。”
李思訓笑道:“西京城內,惟讓穀石達稍有顧忌之人,便是張溫了,張溫投穀,慎小謹微,行事不敢有疏漏,肅川兵擄掠西京,仍能從表麵上看去平靜如故,是張溫之力,穀石達頗為信賴之,穀石達真有取傅氏而代之的念頭,張溫便是他極力要爭取的一人。”
“莫非穀石達要張溫籌劃禪讓之事?”
“天下群雄誰肯拜雜胡兒為帝?傅氏既滅,便是天下群雄豎旗號的時候,我隻要那張勤王詔罷了。”
“傅氏既滅,勤王詔要來,還有何用?”
“內廷傾覆,漢統猶承,中州正朔便是元氏與傅氏之爭,傅氏三代,傳宗百人,尋一名宗室子弟並不是難事。勤王詔自有用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