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陳預內困於與旁係將領的矛盾,外迫於江寧的壓力,東海隻要結束將帥不和的局麵,東海就能與江寧並存於東南,是以陳預並不急於拖延我江寧統一越郡的步伐,而急於解決內部的矛盾。他在族內的支持力正逐漸減弱,景雲以為他有可能積極從別處獲得支持。”
徐汝愚說道:“景雲以為江津有可能並入東海?”
趙景雲說道:“江津並入東海,易氏也能保持相對獨立的地位,易封塵未必不動心。”
“這倒也是,陳預應有這樣的打算,不僅籍此可以重新獲得族中的支持,還能與易封塵聯合壓製張季道等旁係將領。”
方肅說道:“此前易行之出使江寧,有討好江寧之嫌,若是江寧允其保持一定的獨立性,要求易封塵將江津並入江寧,也無不可。”
徐汝愚搖了搖頭,說道:“名義上的歸附,於江寧並無實益,何況那時就真如景雲擔憂的那般,陳預將帥位讓給張季道以換取東海內部的團結。”定睛望向趙景雲,問道,“你是想讓我將江津推給東海。”
方肅暗歎一聲,算計東海雖然於心不安,卻又不得不為。將江津推給東海,陳預隻能暫時取得主動,並沒有真正的解決與旁係將領之間的矛盾。
趙景雲笑道:“將江津讓給東海,總好過讓張季道執掌東海權柄。不僅如此,在江津並入東海之後,江寧也應與東海恢複以往那種親密無間的關係。”
徐汝愚聽了“親密無間”之語,心裏隻覺一刺,也知趙景雲無心之語,撇撇嘴,問道:“景雲心裏可有好計?”
趙景雲說道:“景雲聽說易封塵幼子易華熙年庚二十六尚無妻室……”說及此處,卻見徐汝愚斷然揮手製止他繼續說下去。
“景雲看過小公子毓麟之禮觀禮賓客的名單,易華熙將代表易氏出使江寧……”
“不要說了,此計不行,另想他法吧。”
趙景雲堅持說道:“景雲登上城牆之時,與如影姑娘提及過此事……”
徐汝愚張目瞪了他一眼,甩袖走下登城道,留下麵麵相窺的趙景雲與方肅兩人。方肅此時才知趙景雲欲用何計,長歎一聲,沒有說什麼,心裏也知要不動聲色的觸怒易氏不是什麼容易的事。隻是汝愚斷然不允,又能如何?
方肅伸手輕輕拍了拍趙景雲的肩頭,說道:“汝愚隻是看不得旁人的委屈,算計東海已讓他為難了,此事暫時還是不要再提了。洗塵、寄名之儀要待到九月中旬,那時再看情形。”說到這裏,忍不住又歎了一聲,“汝愚本欲將小穆兒寄到陳師名下……”
時人崇武,新生兒取小字多從當世強者名中取一字,是為寄名,也有寄名於神明的。世家子弟寄名,也有擇師之意。徐汝愚去年借道宛陵北上時,在宛陵後山草堂就有這個意思。隻是東海與江寧之關係幾經變折,如今已是兩雄並爭的局麵,讓徐汝愚心裏生出無臉麵對陳昂的羞愧,更不提將幼子寄到陳昂名下。
渝州,位於蜀東平行峽穀的最西端。從夷陵尚江水上溯,途經江關、白邑,直至渝州,其間數百裏水道被兩岸的平行峽穀夾峙住。江水下遊的勢力欲侵成渝,不從漢中借道,惟有強行穿過平行峽穀,攻下渝州才能看到成功的希望。平行峽穀內雖然隻有三城,而且江關、白縣都是小城,但是城處咽喉之所,非強攻能夠奪取。
容雁門雙手按著垛牆,微微探著身子,望著城下煙波浩渺的水麵,若有所思。元遜卻靠著垛牆,抬頭望向渝州城裏。
江水與陵水在此交彙,渝州城三麵環水,一麵靠山,傍水依山,層疊而上,天時向晚,城中燈火起伏錯落,滿天閃爍的星鬥交相輝映,而身後銀霞明滅,與兩江粼粼的波光相映,綺麗醉人。
容雁門、元遜心裏卻不存有多少閑情逸致。
徐汝愚親臨曆陽,祝同山率三萬曆陽軍乞降,曆陽並入江寧境內。公良友琴將此消息飛騎報至夷陵,在夷陵鎮守的菱鳳鏡又遣人晝夜不休的將消息送到渝州容雁門處。
容雁門微斂雙眸,似乎暮色裏的水光太刺眼,那微微睜開的眼睛裏流露出異樣的眸光,仿佛流霞映照的湖水,有著絢麗的流影。
元遜對容雁門臉上微露出興奮的神情,心裏也不覺意外。寂寞了太久,終於遇到知音人的興奮,徐汝愚才是他期待已久的敵手嗎?元遜暗自思量著。
元拱辰率領一千虎賁郎奇襲青衣城,將巫青衣囚在青衣城中。巫氏立即從渝州抽調三千精銳欲壓回青衣城,然而一千虎賁郎據城力守,攻城兵力增至一萬,密密麻麻附集在青衣城牆之上,也不能從一千虎賁郎手中奪回青衣城。
元遜率領六千虎賁郎沿著前軍所行的絕嶺之道,曆經千辛萬苦之後,也越過巫氏視為天塹的北天嶺。容雁門少年時始領軍,便治虎賁郎軍,前往曆經近二十年,容雁門麾下帶甲百萬,虎賁郎不過八千之數,可見其精銳,其中又以初隨元拱辰奇襲青衣城的那一千人最為勇武。虎賁郎可謂天下最強精兵之一,然而元遜領之越北天嶺,沿著前軍所辟之道,尚有近千人未能走出北天嶺,葬身絕塹深壑虎腹蚺肚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