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肅微微一笑,回了一禮。
趙景雲繼續說道:“東海將帥不和,是以江寧吞越而東海沒有作為,然而江寧統一越郡在即,霍青桐若生北歸之心,又必然將饒州一帶地域讓於我江寧,今之江寧所予以陳預的壓力大概使他急於極力彌補與旁係將領之間的裂痕。東海將帥無間,我江寧則無隙可乘,殊讓人憂慮。”
徐汝愚能夠肆無忌憚的發動越郡之戰,不僅是因為容雁門將兵力集動到西線去征服蜀地,也因為東海內部將帥之間矛盾重重無法集中力量來阻止江寧發動越郡之戰。
江寧日益壯大,成為南方僅次於南平的第二大勢力,容雁門即使已感到江寧的威脅,但是在南平的戰略進程上,容雁門要在征服成渝與荊襄之後才能集中兵力來對付江寧。在這期間,江寧能做之事,除了拖拖容雁門的後腳,還要盡可能增強自身的實力,以備注定要到來的曠日持久的大決戰。在容雁門無暇東顧之際,東海是惟一能夠製衡江寧的勢力。江寧欲有所作為,自然不希望東海在一旁處處製肘。
徐汝愚靜靜望著遠處渾濁浩蕩的江水,若有所思,對趙景雲的話不置可否。
趙景雲知道有些事情徐汝愚也有想到,但是困於以往的情分,不願往深裏想。望著徐汝愚沉鬱下來的臉色,趙景雲側頭望向方肅一眼,眼睛略有些遲疑。
正如趙景雲所說,江寧將越郡全境並入治下,已非多麼久遠的事情。到了那時,江寧一時無法向西擴張,與東海之間的衝突也就無法避免。
方肅輕輕歎了一聲,走到徐汝愚身側,並肩望向江麵,說道:“這一步雖然艱難,卻無論如何都要邁出去啊。”
趙景雲說道:“東海將帥之爭,原因甚多,然而最重要則是因為張季道的野心。司聞曹的暗探在東海境內收集到一些民間傳言,此時範圍還不廣,但是意義非同小可。”
“哦。”徐汝愚轉過身來,不知有什麼傳言值得趙景雲如此慎重其事的說出來,“你說來聽聽。”
“陳預得位不正。”
方肅聽了一驚,說道:“陳預從陳師手中接過東海權柄,弟及兄位,又怎能說得位不正?”
徐汝愚歎了一口氣,說道:“幹爹無力改變東海世家之惡俗,遂生避世之心,讓位於陳預。大概謠言裏說陳預逼迫幹爹讓位吧。”
“正是如此。陳預掌東海權柄,本無置喙的餘地,便是陳預真有迫使陳宗讓位的嫌疑,也是得到族中以及境內各世家的支持。雖然無法肯定謠言從張季道處傳出,但是其中有一條更重要的信息值得我們注意。”趙景雲稍稍一頓,繼續說道,“陳預不僅與旁係將領之間矛盾重重,便是在族內所獲得的支持力也在減弱。東海之戰,陳族勢力快速膨脹,全依陳昂與大人的功勞,其後陳預從陳昂手中接過帥位,然而南征北討這些年,惟有張季道這一路有所斬獲,而陳預親領的南線毫無進展,當年支持陳預繼承帥位的那些勢力正漸漸失去耐心。”
徐汝愚說道:“如此說來,卻非江寧之福啊。”
趙景雲微微一怔,暗道:大人心中早有所察,說道:“若立漱玉所生子為嫡,張季道也有可能竊得東海的帥位。”
徐汝愚鎖眉深思,緩緩問道:“張季道立陳預子為世子若何?”
趙景雲說道:“景雲最憂此事發生。那時東海內患消除,東海兵權又集中在張季道的手中,實是江寧大患。”
方肅說道:“隻怕未必如此方便,陳預焉能不憂張季道執政期間廢掉世子,改立親生子?那時陳預大勢早去,張季道隻要立漱玉所生子為世子,更能輕鬆過關。”
徐汝愚說道:“陳預走不出眼下的困境,又不願眼睜睜看著東海分裂,也許會相信張季道自欺欺人的承諾。”
趙景雲接過他的話說道:“也許迫於內外的壓力,不得不相信張季道的承諾。”
徐汝愚望著趙景雲,說道:“你應考慮過對策,說來聽聽。”
趙景雲微微一笑,說道:“大人讓景雲與文雍共執司聞曹,文雍近來將心思都放在越郡戰事上,景雲初歸江寧,也知越郡之戰,大人與江寧諸公已謀劃周詳,沒有讓景雲耗費心思的地方,景雲便比較關心別處的事。曆陽之戰的初期,劉昭禹出使江津,與易封塵密議三日後返回龍遊。逾十日,魏將軍正式領軍進入曆陽境內,劉昭禹又使江津,停兩日,返回龍遊。其間兩個月,劉昭禹出使三次,曾有一次與子陽先生當街相遇。本來如此頻繁的出使,可以認為是陳預希望能與江津共同出兵製肘江寧有腹腋,予曆陽以喘息之機。然而甚至是奇怪的是,祝同山放棄分城防守,主動出兵,擊潰我越過濟遠渠的軍隊,將鳳陵行營大軍阻在濟遠渠以南之時,劉昭禹卻沒有出使江津。那時祝同山稍挽劣勢,若是要出兵製肘,那時正是江津與東海出兵的良機。景雲以為劉昭禹出使江津,並不是為了邀江津出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