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不久,三人趕到豫南府欒川邑的廟子鎮。廟子鎮是南陽入豫南的第一站,離伏牛山隘口六十裏,馬幫在此設有堂口。徐汝愚三人草草用過便飯,騎著三匹駿馬奔欒川城而去。
欒川城門緊閉,若是平時,許伯英隻需亮出自己的名號,暗中遞上點辛苦錢,守值的哨尉自當開門放行。
城樓守值哨尉將風雨燈放下,看清徐汝愚等人的臉麵,大聲說道:“原來是馬幫的許爺,本應小的親自開門相迎,不過威遠侯下了死令,若無他親署的手諭,誰私自夜開城門便是死刑。”
徐汝愚、許伯英皆生出大事不妙的感覺。許伯英從懷中掏出一金,擲上城樓,說道:“李將軍留著喝茶,明日一早再過你這欒川城門。”
徐汝愚、許伯英不敢擔擱,繞過欒川城,直往東北奔豫南城而去,馬幫總堂便設在豫南城內。
欒川至豫南的官道與伊河平行,微微星光下,伊河水粼粼波光如玄色的亮紋,湍急的濺濺流水鳴唱清亮。邵如嫣雖有徐汝愚相攜,並不時度息予她,但是山道奔行好幾個時辰,還是讓她一臉疲憊,眼簾軟垂,幾欲不支。
徐汝愚看了看徐伯英,問道:“伯英,你還支持得下去?”
許伯英緩了一口氣,麵色沉毅的點點頭。
徐汝愚將邵如嫣抱進自己懷中,說道:“伯英,如嫣支持不住,我抱著她,你將這馬係在身後。我們必須連夜趕到豫南。”
許伯英丹息遠不及徐汝愚那般深厚,從伏牛山奔到廟子鎮時,已讓他大感不支,本想到欒川城馬幫堂休整一夜,明晨再啟程去豫南城。隻有都尉手令才能夜間開啟城門,這是特級宵禁令,讓許伯英驟出一身冷汗。也顧不得調養丹息,徐汝愚欲度息予他,許伯英搖搖頭說:“我還能支撐住,不知豫南究竟發生什麼變故,汝愚還是保存實力吧。”
徐汝愚望了望豫南高達四丈的城牆,輕輕拍醒蜷縮在自己懷中的邵如嫣。邵如嫣睜開睡意朦朧的星眸,張口欲叫,卻被徐汝愚及時捂住嘴唇。
徐汝愚低聲道:“你想讓城頭人都知道我們躲在下麵?”說著,放如嫣站到地上。
邵如嫣吐吐舌頭,問道:“我睡覺的時候你不是還騎著馬,怎麼隻有伯英哥哥騎著馬,另外兩匹馬呢?”
許伯英笑道:“真難為你睡得這麼熟。兩匹馬在半路累死了,汝愚抱著你跑了一個時辰,你竟沒醒過來,唉……”
邵如嫣滿麵羞紅,抬頭去徐汝愚,隻見他雙目緊盯城頭,並未注意到自己的表情。
徐汝愚見城頭風燈高懸,十二步即設一哨崗,每隔一定時間還有一伍軍士巡視過去。徐汝愚大感頭疼,情知帶著如嫣悄無聲息的潛進城中已無可能,低頭正看見邵如嫣美眸正注視著自己,啟齒一笑,說道:“伯英想想好,我們闖入城後,怎樣才擺脫逃兵?”
許伯英稍加調息,已恢複幾分氣力,隻要進城之後,就沒問題。
徐汝愚遊身附在城牆上,每隔一段便拗下一塊城磚,留下一處坑洞,好讓許伯英、邵如嫣借力。許伯英見他隨意拗下一塊城磚,竟然不發一絲聲息,心中嘖嘖暗歎,不知自己要達到他這種境界要到何時。
許伯英、邵如嫣遊身樊到徐汝愚身邊,徐汝愚說道:“呆會隻要城頭燈火一暗,你們就越上城牆,直接向城內跳下。”
徐汝愚拗下兩粒碎石,左右分彈近處的兩盞風燈,隨即揮息直撲頭頂的風燈。三十步內的三盞風燈幾乎同時熄滅,徐汝愚在邵如嫣耳邊輕喝:“走了。”說罷,身形暴漲,在頭頂軍士喊出聲之前,一指點在那頸間。
邵如嫣望著牆下黑黢黢的地麵,心中一陣發虛,不待她回頭望去,隻覺一股柔力湧來,將自己推下城頭,生生扼住即將脫口而出的驚呼,觸地之時又有一股柔力托住自己。此時城頭傳來喝斥聲,燈光探來,徐汝愚三人已藏身到民屋背後了。
數隊巡城兵丁向這裏搜來,徐汝愚知道不能擔擱,一手拉住邵如嫣,一手拉著許伯英在密如蛛網的街巷飛速穿行,不一會兒就到了城中心城,而巡城兵丁還在西城區收搜強行闖城的人。
許伯英見自己武功低微竟與如嫣一樣讓徐汝愚牽著手疾行,如玉俊麵漲得通紅,為了掩飾心中尷尬,開口問道:“汝愚未曾到過豫南,怎麼會認識豫南城的路?”
徐汝愚笑道:“我的確不認識豫南的路,隻不過能知道那處街道有巡城兵丁守著,先行避開而已,現在請伯英領路。”
邵如嫣緊張得粉麵通紅,芳心砰砰亂跳,心想:跟著出來感覺真是不錯,看看徐汝愚在夜色中灼灼發亮的雙瞳,說道:“你的眼睛白天沒精打采的,夜裏就跟貓似乎的?”
徐汝愚回頭一笑,也不理她,牽著她的手跟在許伯英身後。
邵如嫣一時詫異難以理解,自己剛剛竟然可以清楚看見他明晰動人的笑容,現在正值天明前最黑暗的時刻,星月掩去,自己隻能模糊的借助微光辨識道路,可是他的笑容竟如此分明。
徐汝愚感覺手上略沉,便知道如嫣在走神,懶得理會她,見許伯英在一處大宅前停下,借著微光審視這棟看似尋常的宅子。院牆地基寬厚,俱是整塊的青麻條石砌成,通體向上微微內收,若是院牆內側也這般情影,院牆基座怕比頂端寬上一倍不止,再加上是用米漿泥灰抹砌,堅固程度可想而知。而宅門俱是用黃銅皮包覆,顯得厚重異常。
徐汝愚笑道:“看上去就像石堡一樣。”
許伯英聽他語氣中並無欣賞之意,不知搭什麼話好。徐汝愚剛要讓他去叩門,深宅邊門豁然洞開,三五個小廝迎出來,給許伯英行禮,說道:“三少爺回來了,大爺他們正在大廳呢,今天城裏出了些變故。”
徐汝愚這時才想起剛剛遇見的五個早起的人中定有馬幫的暗探在內。許伯英不理守門的小廝,領著徐汝愚直往前院大廳而去。徐汝愚院中站著二三名兵刃隨身的武士。
徐汝愚隨許伯英進入大廳,廳中燭火通明,七個人或站或坐,堂中太師椅中坐著的中年人,高額圓目,髯須滿麵,予人粗豪英武的感覺,他正是馬幫大當家許機。
許機見許伯英進來,與其他六人一同站起來。許機甕聲說道:“三郎,你怎麼比車還早到。不過回來正好,這件還需你替大伯拿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