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靜湖映雪(3 / 3)

徐汝愚淡淡一笑,說道:“去歲五月,我夜出雍揚,便料定公良友琴會兵折雍揚城下,讓淩天以宿幫名義蓄糧五十萬擔,哦,聽說這五十萬擔糧草由各家均施城中流民,各位記得還我相若金數。”

眾人忙說:“這是當然。”

“城中之糧可待二月,但公良友琴卻待不住二月。想我去歲八月領青鳳營六百精騎破陰維秀二萬白石軍,眾人當有耳聞。”

眾將齊讚。

“去歲十月,伊周武被迫撤去侵宛陵之青州主帥伊崇武,換上伊翰文,各位大概都想宛陵這下糟了。”

“莫非是都尉大人一力安排?”

“哼,素有異誌的伊翰文不出任侵宛陵之青州軍主帥,何來今年元月刺伊一行,又何來伊翰文擁兵自立之事,伊翰文不擁兵自立,怎麼會與我東海結盟、消弭我東海北麵之威脅?”

“許伯當與公良友琴共十六萬兵力,圍我雍揚堅城,又需於白石、毗陵、泰如三府設防,以備宛陵精銳之師。張仲道將青鳳營一千精騎入白石,張季道領一千精騎與席家一萬精兵入泰如,方肅將二千精騎與衛家一萬精兵入毗陵,我義父陳昂將三千精騎與二萬羽咋營精銳步威壓益陽。平邑水營千艘戰艦已進入雍揚東側海域,尋機殲滅海盜船。

眾人俱是一付不可思議的眼光看著徐汝愚,俱道:“這麼說,公良友琴與許伯當十六萬殘兵反倒陷在我東海之圍中?”

徐汝愚臉上一紅,卻轉瞬即逝,除了江淩天、梅映雪與之相若的高手稍有覺察之外,旁人一概不覺。徐汝愚得意洋洋的說道:“正是,我東海諸軍據堅城以守,糧草甚裕,賊軍糧道卻盡為我設計所破,許伯當所得毗陵、泰如兩府數座空城,一粒糧食也未曾得到,誠然賊軍戰力要稍強我軍,但是他餓著肚皮,再爬這高高的城牆上來與我軍接戰,你們怕了他?”

眾人皆言:“不怕。”

“但各位一臉愁容,讓我十分不解,莫非對我沒有信心?”

江淩天笑道:“我們俱是擔心殺敵太多,傷了上天好生之德。”

眾人哈哈大笑,都言是。

徐汝愚仰臥挑明月樓樓頂,望著春月如輪冉冉升起。江淩天屈膝坐在他的身側。梅映雪孑然立在高脊上,淡淡清輝輕籠周身,益使她顯得清絕秀雅,若雲中仙。

徐汝愚道:“你不若換上女裝,每日隨我巡視城營,還能激勵士氣?”

梅映雪俏臉一寒,如同凝著冰霜在秀麵上,旋即破顏微笑,說道:“你總是這麼逗人家女孩子的?那好我換上女裝就是,哪個多看我一眼,我就剜去他的眼珠。”

這最後一句竟也笑盈盈的說出,徐汝愚與江淩天聽得不寒而栗,臉上互起揶揄神色。

江淩天低語道:“靜湖出來的人,不是仙子就是魔頭,你也要打探清楚再決定是否出言調笑,莫殃及我這條池魚啊。”

徐汝愚扮作苦相,道:“十有八九,她是魔頭。”說罷,舉起茶壺灌了一口。

江淩天好奇問道:“汝愚,品茶哪有你這樣品法的?”

梅映雪冷聲道:“他讓人禁酒,自己卻是不禁。”

江淩天一把奪過茶壺,果有酒香溢出,酒蟲驟然醒來,狂灌一氣,打了個酒嗝,方有暇問梅映雪:“你怎識破他的詭計?”

梅映雪一臉不屑,道:“喝茶哪需用丹息控製茶香溢出,顯是欲蓋彌彰。”

江淩天哈哈笑道:“汝愚是否現在深悔當初讓她擔你精衛?”

徐汝愚深有感觸的點點頭。

梅映雪道:“今日城頭你所說的話有幾分實情?”

梅映雪首次開口問及東海情勢,讓徐、江二人生出意外之感。

徐汝愚反身趴在屋簷上,仰頭看向梅映雪在月光下美如幻夢的妙曼身姿,心想:若是換上那日勝雪白衣,定能讓人生出頂禮膜拜的衝動,說道:“你不是不關心你梅家的事?”

“這與梅家有何關係?我是關心你。”話一脫口即覺得這話讓人聽起來曖mei的很,心中微窘,粉麵在月光下淡淡籠上一層紅暈。

徐汝愚看了一怔,雖不至於自大得認為是梅映雪在向自己表露情意,但看到梅映雪首次在自己麵前斂起冷若冰霜的神色,顯出嬌羞女子的一麵,心中卻是十分受用。

江淩天乍聽此話,也是一怔,返身去看梅映雪,她又回複成冷冰冰的樣子,暗道:她莫非代表靜湖問出此言?

徐汝愚笑道:“你若臉再那麼紅上一次,我就告你實情。”

梅映雪橫眼一掃,轉身看向北麵,不理睬他。

江淩天代他說道:“宛陵得汝愚相助破敵拆招,使東海局勢大為改觀,這是不假。但情形亦非他所說的那麼樂觀。真正決戰還在雍揚一役,公良友琴陷雍揚,與白石連成一線,便有勝於宛陵數倍的兵力投入北線,坐擁不敗之地;但公良友琴久久不能攻下雍揚,卻被雍揚牽製優勢兵力,糧道塞絕,也難逃敗退一局,白石軍若不逃下海去,必受東海、江津、青州三方壓製,日子定不好過。但是以雍揚四萬弱旅能抵擋得了普濟十萬虎狼之師,讓人心中好生憂慮。”

徐汝愚悠悠道:“若是公良友琴果斷放棄毗陵、泰如兩府,收縮防線至龍遊、青埔一帶,保障白石府境內補給線的通暢,集中兵力攻克雍揚,那時雍揚隻有獻降一條路。”

徐汝愚語出驚人,江淩天駭然失色,將手放在額頭上沉思起來,半晌才遲疑說道:“你說到時宛陵必不敢揮師雍揚境內與賊軍決戰。”

徐汝愚望向天邊孤月,緩緩說道:“以弱擊強無非是各個擊破,以整擊散。義父曾告誡汝愚說:讓自己處於兵力上的優勢乃是克敵致勝的不二法門。”

江淩天自然明白,公良友琴將分散於三府的數萬精兵收攏回來,宛陵將無機可乘,雍揚糧盡隻獻降一途。

江淩天說道:“若是那樣,公良友琴不是承認不如陳昂?”

徐汝愚哂然一笑,說道:“兵者,國之要事,又不是意氣之爭。看他近日攻不攻城就可知道他的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