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汝愚心中欽佩三人骨氣,情知他們再堅持下去,怕會受上不輕的內傷。正要喝止梅映雪,一個三十歲左右的漢子,濃須黑麵,大喝一聲分開人群疾步走出。
“呸,你太小看雍揚野夫了。”
說罷,連抓數把,將三個苦苦支撐的漢子抓住,擲去場去。看他數個動作電光火石之間完成,幹淨利落,似乎一點不受氣場影響,又一把抓向梅映雪胸前。
梅映雪粉麵氣得煞白,旋掌為手刀斫向他的三寸腕處,揮袖一甩,擊向他的胸腹空處,將抓胸那人蕩開五尺開外。
徐汝愚道:“一擊。”
梅映雪怒目回看一臉壞笑的徐汝愚,斥道:“他這麼無理,你還…”
“你別看我,他使撩陰腳了。”
梅映雪一驚,也不回頭似有所見般反腳踢在那人踝處,一掌虛按他的麵門。
徐汝愚見她怒氣盛起,這掌氣勢大盛不再留情,怕她情急之下,手下失了分寸,駭然一掌虛擊其頸下,喝道:“不要傷人。”
梅映雪飄身避到一旁,橫眉怒視徐汝愚,薄唇血色極淡,卻閉緊不言。徐汝愚躍下高台,走到她的身邊,低聲說道:“他不知你是女兒身。”
梅映雪冷眼看向別處,鼻腔哼道:“我隻想讓他吃點苦頭,讓他莫以為十金是好拿的。”
徐汝愚可不敢讓她再來,看向那個濃須黑麵的漢子,說道:“你若再能接我一擊,這十金,便可拿去。”
那漢子單膝跪地,說道:“我可不希罕這十金,讓小人堂堂正正接他三擊,讓他看看,我後備營四千勇士,可不是他嘴裏說的什麼。”
梅映雪冷聲道:“那你再接我一擊。”
徐汝愚低聲道:“你若用過五分力,你梅家就少一個營尉的名額。”
梅映雪媚然一笑:“我隻用一分力呢?”
徐汝愚一怔,道:“你不是不關心梅家的事?”
梅映雪俏臉一寒,說道:“那我用上十分力。”
徐汝愚見她變臉如此之速,偏偏生不出生氣的感覺,見她雖是儒生裝扮,清秀挺拔若翩翩美少年,然而眉目明如晝,一種獨特的柔媚,隨她生動變化的表情,煥發出極致誘人異彩。
白衣勝雪、秀發飄飄、麵蒙輕紗,往日印象恍然從腦際晃過。徐汝愚一時站在那裏不知說什麼好。
那名漢子從場中尋得一柄重劍,大喝一聲,重劍自上向下劈下,簡單一劍,卻給他超越常人的勇力,劈出十分氣勢。徐汝愚看了不由一怔,“五覺歸心”的內識海忽然開啟,淡淡“觀見”這一劈的隱約痕跡。
梅映雪亦發現這一式的不尋常來,美眸微微一斂,泓然眸光一閃,一指頂按在劍刃一九分處,強力破其至強處,使其後招無隙可乘,鏗的一聲清響,漢子向人群橫飛過去,撞翻數人滾落一處。
徐汝愚正擔心看向人群,那漢子兀的站起來,渾沒事人似的,口裏罵罵咧咧:“還說這一劈可開山勢,看來也就劈柴利落點。”
江淩天也躍下台來,說道:“這一劈有點意思。”
徐汝愚卻沉默不語,想起舊朝陳規在《樊川見聞錄》中記載守城短柄重器的用法,拾起地上重劍,自上向下一劈,由下向外一推,反腕斜上一劃,一步斜踏,還是這一劈一推一劃,卻是另一種招式,側躡一步,這劈推劃又是一變。
江淩天饒有興趣看他踏著四象步,將這簡單劈推劃演繹出四十八式來,笑道:“劈斫木樁可否?”
徐汝愚收住劍勢,說道:“舊朝陳規在《樊川見聞錄》記載的是長柄斧三式法,用厚背刀勉強可是代替,重劍不行,劍首處太飄乎,普通軍士無法借勢生力。”
又向那名漢子說道:“你叫什麼名字,那重劈法可是有人教你?”
那漢子甕聲道:“我叫常達,幼時給龍遊常家劈柴,曾遇見一個要飯的,給他兩粒饅頭,他就教我劈柴的法子,還說什麼開山勢,也就劈柴省點力,常家所用的柴火都是我一個人劈的。”
徐汝愚知道龍遊常家雖是一個塢主級的世家,每日所耗柴木也積與小丘,難得這漢子劈了這麼多年柴,卻無人識得玄機。徐汝愚微微一笑,說道:“你的氣力還比不上剛剛三人,卻能受得住三擊,就是你每日劈柴的功勞。這十金拿去,你可識字?”
“勞娘的,識字有個球用?”
徐汝愚不以為忤,笑道:“你若識字,我便讓你當月銀十金的哨尉。……記下他的名字,授伍員。”後麵的話卻是對刑坤民所說。
徐汝愚返回將台,說道:“拉二石弓,百步中靶者,可授伍員職,自謂可當哨尉、左尉乃至營尉者,可選台前精衛一較武力,再來見我。”
又低聲對刑坤民說道:“不得有一絲馬虎,否則這營尉一職沒你的份。”
刑坤民抑住心中狂喜,點頭連說:“為都尉大人辦事,坤民不敢大意。”
徐汝愚又吩咐幾處讓他注意,與江淩天、梅映雪一行人馳馬往北城而去。
其時已近三月下旬,微風吹麵不寒,徐汝愚憑空牆而立,望向城外連亙十裏的敵軍營幕,高聳入雲端的一支大旃,在風中獵獵舞動不休,看不清所書何字,卻能辨得是兩個古篆,暗想:公良友琴親自坐鎮來了。微歎一口氣,對江淩天說道:“我昨日雨夜飭軍之事,公良友琴必當有所聽聞,大舉攻城也就是這一兩日的事情了。”
江淩天知道徐汝愚之能,判斷定然不差,心中憂慮,說道:“敵軍佯攻兩月有餘,已讓雍揚諸軍吃力不少,生死決戰,又是何能一番情形。” 沈德潛等諸將也憂慮不解。
徐汝愚看諸將如此,暗道你們都是這般模樣,這城還怎麼守?哈哈一笑,說道:“公良友琴這次怕將全部家當都損在東海了。”
眾人看他眉飛色舞神采奕奕,忙問:“都尉心有定計?”